起先沒人信,以爲安國公府送錯了帖子。
可帖子一打開,上頭清清楚楚寫着謝霧的名字。
齊刷刷的目光落到謝霧頭上,沒從她臉上看見意外之色。
“霧丫頭,你何時認識的安國公夫人?”謝老夫人問。
謝霧:“年前在寒山寺遇見的,說了幾句話,安國公夫人和善。”
裴鬱禾將帖子捏的死緊,皮笑肉不笑:“霧兒怎麼也不告訴母親一聲,萬一失了禮數就不好了。”
謝懷國點頭,又將謝霧訓斥一通。
謝霧點了點帖子:“若是我失了禮數國公夫人就不會送帖子來了。”
事實擺着,謝家人只有接受。
謝老夫人吩咐:“裴氏,霧丫頭沒參加過宴會,你派個人教一教她規矩。”
對於謝霧不將見過安國公夫人的事告知自己,謝老夫人心底是不滿的。
她掌控侯府一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超出掌控外的東西和人。
“說是派人來教姑娘規矩,人倒是來了,轉一圈就走了。”玉竹氣壞了。
裴鬱禾的心思,謝霧再清楚不過。
想看她在安國公府出醜被恥笑,襯托出謝玥的端莊高貴。
“無需擔心,我知道規矩。”
又吩咐絲桐:“你去海棠院稟明母親,我要一把琴。”
絲桐轉身欲走。
謝霧補道:“挑一個父親在時候過去。”
裴鬱禾要在謝懷國面前扮演慈母,當然不會拒絕這個請求。
琴第二日就送過來了。
謝霧合上賬本,坐在古琴前,一碰,手腕隱隱作痛。
玉竹看在眼裏:“姑娘,大夫說過,您的手......不能久碰琴了。”
嚐試着彈了一首曲子,手腕酸脹,強忍着才能彈完。
曲不成調。
謝霧每日練習。
她娘出身官宦,家中獲罪將她送到江陵城族中撫養,隱姓埋名,待她出生後,她娘傾囊相授。
琴藝是其中一樣。
在謝霧爲手調理之時,謝玥回了府。
闔府都驚動了。
山茶院忙碌了一整個下午方歇。
謝霧本以爲她要來自己院子鬧一通,她倒沉得住氣,沒有來鬧。
到了福慧長公主壽辰的日子。
兩輛馬車從侯府門口駛出。
到了朱雀大街,裴鬱禾挑開車簾,看見了已經掛起門頭的“海棠春”。
她皺起眉:“這鋪子怎麼開的和我的挽顏閣如此近?”
又喊長流:“你去打聽一下,看這海棠春是賣什麼的鋪子。”
長流片刻即追回。
“夫人,是賣胭脂水粉的鋪子。”
裴鬱禾不悅,一邊的謝玥卻是不在意:“娘,他敢開在挽顏色閣邊上就是找死,娘不用擔心。”
馬車到了安國公府門口,裴鬱禾才放下這件事。
她理了理謝玥的發髻,耐心叮囑一番:“你是要做凌王妃的,務必要在衆位夫人貴女間留下好印象,哪怕是對謝霧,也得做出姐妹和睦的樣子來。”
“娘放心。”
謝玥瞥見謝霧下車,咬牙道:“我還要將她徹底踩在腳底下!”
謝霧剛下馬車,謝玥就迎了上來:“姐姐,咱們一起進去吧?”
聲音引來門口衆人側目。
她又挽上謝霧的胳膊:“姐姐,你第一次來這麼大的場合,不用害怕。”
已經有人從謝玥的話中猜到了謝霧的身份。
目光都變得鄙夷起來。
一位粉衣女子走過來:“玥兒,這就是侯府瘋了三年的謝霧?”
目的達到,謝玥笑的甜美可人:“芷嫣,別這麼說我姐姐,她的瘋病很久沒犯了。”
馮芷嫣細長眼,極無理的將謝霧從頭看到腳,最終落回臉上。
被一雙清幽眼神所攝,她嘲諷:“裝模作樣。”
將手抽出,謝霧抬腳往裏走。
馮芷嫣氣得跺腳:“玥兒,這謝霧也太無理了!”
“你是不知道,我這姐姐近來瘋的更厲害了,我娘的管教也是不聽的。”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娘最溫柔和善,謝霧也太不識好歹了。”
“不止是我娘,祖母也拿姐姐沒辦法。”
“這還了得!”
兩人往裏走,謝玥的聲音不小,聽見的人不在少數。
對謝霧的印象更壞了。
反觀謝玥,雖因邪祟一事名聲有損,但三言兩語就將自己擺在了弱勢的位置。
進了府。
一眨眼,謝霧不見了,裴鬱禾叫住了國公府的下人,着急道:“忠勇侯府的大姑娘與我們走散了,還麻煩你們尋一尋,別沖撞了貴客。”
丫鬟立即就去了。
身後不少人說:“謝大姑娘還真是沒規矩,剛進國公府就亂走,是不是沒見過這麼豪華的宅子?”
馮芷嫣笑着接話:“國公府的宅子是御賜的,謝霧哪見過。”
譴責謝霧的話不絕於耳。
裴鬱禾帶着得逞的笑意帶着謝玥去拜見福慧長公主。
“娘,福慧長公主若是知道謝霧初來府上就壞了規矩亂走,一定會生氣的。”
裴鬱禾:“她沒見過世面,娘略施小計便叫她以後再出不了侯府的門。”
“還是娘厲害,等祖母和爹爹知道她在國公府失了禮,一定會好好訓誡她!”
母女兩人提前爲自己慶功。
殊不知,謝霧剛進府,報上自己的名諱,下人就將她領到了一個院子。
攬月齋。
可上九天攬月。
謝霧從這個名字上推斷出了幾分衛雲崢的性子。
正當她納悶院中怎麼如此寂靜時,安國公夫人走了出來:“你來了。”
她主動解釋:“雲崢不喜見人,就連府上下人也不怎麼見,除了從小伺候他的一個小廝,這院裏沒別人。”
“夫人安好。”謝霧只當衛雲崢是因病鬱結,並不奇怪。
安國公夫人將她帶屋中,丫鬟留在外面。
屋內沉香陣陣。
厚厚的簾幔從上垂下,將屋子一分爲二。
簾幔後面,人影晃動。
安國公夫人說:“能否隔着簾子搭脈?”
謝霧點點頭。
“雲崢。”安國公夫人對着簾幔後面說話,語氣頗爲小心:“這位是忠勇侯府大姑娘,也是娘爲你請來的大夫。”
謝霧看見簾幔後面的人影動了一下。
一陣輪子滾動的聲音。
緊跟着一道暗啞聲響起,很無情:“你看不好我的病,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