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此刻的我,已經成爲了一縷輕飄飄的靈魂,浮動在周羨安的身體上方。
令我沒想到的是,自己去世的這個消息還是傳開了。
我跟小桐媽媽說過,盡量瞞着他,就說我去了外地。
但小桐問多了,也就感應到了什麼。
周羨安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再三確定對面是小桐。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小桐,你聽誰說的啊?”
“前幾天你渺渺姐姐不是還跟我們一起在病房裏玩嗎?說不定她是去別的地方,不想讓你擔心而已。”
哪怕嘴上這麼說,可我看到他的臉色已經慢慢變得煞白起來。
小桐哭得斷斷續續:“我不信,媽媽肯定是騙我的,她說渺渺姐姐去天堂享福了。”
“但是電視劇裏的人都說了,去天堂的意思,其實就是她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
周羨安喉結滾動,安慰着孩子:“小桐別哭,哥哥去看看情況,回頭告訴你,好嗎?”
“羨安哥哥,你一定要把姐姐找回來。”
掛斷電話,周羨安一時間沒了動作。
隨後他不停翻動着聯系人列表,試圖找到我的聯系方式。
而後才發現,我們自從三年前分手以後,已經切斷了雙方所有聯系。
他坐在地板上,自說自話。
“不可能,明明幾天前盛渺還來找我,她只是看上去弱不禁風,身體素質沒差到這個份上。”
“但她那次去洗手間嘔吐,真的只是胃不舒服嗎?有沒有可能,她在刻意瞞着我?”
“她連抗攝像機的力氣都沒有,是不是身體本來就有問題......”
他開始不停復盤跟我見面那一天,我身上的種種不對勁。
周羨安大口喘着粗氣,雙手抱頭,發出暗啞的低吼聲。
我伸出手想要拿開他的大掌,好讓他不那麼糾結痛苦。
可我忘了自己的肢體已經不能觸碰到他的身體。
只能徒勞無功地像一縷風穿過他的皮肉。
周羨安何等聰明,光是把那些蛛絲馬跡串聯起來,就能推出大概的結論。
他突然從地上爬起來,不管不顧地打車去到兒童醫院。
最終,他還是從小桐媽媽那裏,知道了我的病。
“渺渺她不讓我們告訴別人,還讓我們瞞着小桐,怕他難過。”
“今天早上,市醫院那邊打電話過來說,渺渺安靜地去了。”
“她確診胃癌中期時,還很樂觀,積極配合治療。直到今天,她抗癌七個月零五天,已經很不容易。渺渺太堅強了,她那麼好一個女孩......”
看着小桐媽媽掩面痛哭的畫面,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大概是自私的,自己輕飄飄地就離開了,把眼淚都留給了她們。
聞言,周羨安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冷靜,笑容卻蒼白:“癌症?你說盛渺她確診了癌症?”
“這怎麼可能,她那麼樂天派的一個人,怎麼會這麼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世界......”
他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小桐媽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市醫院看看吧,興許還能見上她最後一面。”
“我知道她心裏一直都有一個放不下的人,大概就是你吧。斯人已逝,留下來的人要好好活着才行。”
周羨安腳步不受控地搖晃了幾下,眼中盡是茫然。
隨後,他定了定神,扶着醫院的白牆緩緩向外面走去。
他倔強地挺直了脊背,淚水終於肆無忌憚地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