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已經很深了。

宮女所的通鋪裏,呼吸聲此起彼伏,像一片被微風吹拂的、疲憊的蘆葦蕩。阿凝沒有睡。她側躺在自己那窄小堅硬的床板上,睜着眼,靜靜地望着從窗格透進來的、一縷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月光。

臉上的痛感已經麻木,只剩下一種緊繃的、火燒火燎的腫脹感。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一下嘴角幹涸的血跡,刺痛傳來,讓她瞬間清醒。

“疼,才好。”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疼,才能讓我時時刻刻記着,我是誰,我回來……是做什麼的。”*

身旁傳來極輕微的窸窣聲,是睡在外側的青禾,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

“小姐……”青禾的聲音壓得像蚊子哼,帶着濃濃的鼻音和哭腔,“您……您的臉還疼嗎?我……我今天去領藥膏,藥房的姑姑說,說您這樣的傷,得用上好的珍珠膏才行,可……可我們……”

“噓。”阿凝打斷她,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哭什麼。在這宮裏,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流多了,只會讓人覺得你好欺負。”

她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一些,像是安撫一只受驚的小獸:“哎,你別多想。我沒事,皮外傷而已。比起三年前,這點疼,算得了什麼。”

青禾的啜泣聲停住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痛苦的呼吸聲。三年前的那場大火,是她們共同的夢魘,是刻在骨血裏,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小姐……”過了許久,青禾才重新開口,聲音裏多了一絲決絕,“您……您真的要那麼做嗎?李全福他……他身邊到處都是眼線,萬一……”

“沒有萬一。”阿凝的聲音斬釘截鐵,那股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狠勁,讓這狹小的床帳空間都變得冰冷起來,“要想殺一頭惡犬,你就得先敢站在它面前,甚至,得先讓它咬你一口。不然,你怎麼知道它的獠牙,藏在哪裏?”

她坐起身,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青禾那雙寫滿擔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青禾,我需要你幫我辦一件事。一件,能讓他萬劫不復的事。”

青禾用力地點了點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小姐您說!別說是辦一件事,就是要青禾這條命,青禾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好好活着。”阿凝的眼神裏,難得地流露出一絲暖意,但轉瞬即逝,又恢復了那片死寂,“這宮裏的人啊,都說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可我覺得吧,有時候,一句有用的話,比一萬句廢話都有用。你聽好了,明天,你去宮外,找一個叫‘鬼手張’的匠人。”

“鬼手張?”

“對。他專門仿制御窯的瓷器,手藝以假亂真。你告訴他,我要一只一模一樣的青釉瓷枕,就是李全福御賜的那只。尺寸、釉色、花紋,不能有分毫之差。但是,要在枕底,留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沖線裂痕。”

青禾的臉色瞬間變了:“小姐!您是想……”

“不該問的,別問。”阿凝重新躺下,用背對着她,聲音冷得像冰,“你只要知道,這宮裏,女人想活下去,要麼忍,要麼狠。我忍了三年,現在,該輪到我狠了。對了,今天膳房的饅頭,是不是又硬得能砸死人了?”

這句突如其來的、關於食物的抱怨,讓緊張的氣氛瞬間被打破。青禾愣了一下,隨即苦笑着小聲回答:“可不是嘛……奴婢的牙都快硌掉了。聽說,連主子們的份例,都被克扣了不少呢。”

“嗯。”阿凝應了一聲,便再沒了下文。

青禾知道,小姐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她們的談話,該結束了。她也知道,小姐最後一句話的潛台詞——連主子都受影響,可見這宮裏的貪腐,已經爛到了根子上。而這,或許就是她們可以利用的,第一道裂縫。

***

與此同時,總內監的偏殿內。

“啊——!別過來!別過來!”

李全福猛地從夢中驚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額頭上滿是豆大的冷汗。他又夢見了沈家那些人,他們一個個渾身是血,站在火裏,用空洞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不說話,就那麼看着。

“呼……呼……一群冤魂,死了都不安生……”他驚魂未定地低聲咒罵着,抓起榻邊的茶杯,想喝口水,手卻抖得連杯子都拿不穩。

“總管,您又魘着了?”心腹小太監陳安端着一盆熱水,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臉上堆着諂媚的笑,“您瞧您這汗出的,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要不,奴才給您捏捏肩?保準您舒舒服服地,一覺睡到大天亮。”

“滾!”李全福煩躁地揮了揮手,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毛巾,胡亂地在臉上擦着,“咱家用的着你?一群廢物!連個夢都給咱家看不住!”

陳安被罵得縮了縮脖子,卻不敢走,眼珠子一轉,又湊了上去,聲音壓得更低了:“總管,有件事,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屁快放!”

“哎,是是是。”陳安連忙道,“就是那個新來的灑掃宮女,阿凝。奴才瞅着吧,她有點……有點不對勁。幹活的時候不聲不響,跟個啞巴似的,可那眼神,嘖,總讓人心裏發毛。而且吧,您昨天罰了她,她今天居然跟沒事人一樣,你說這……這正常人誰能這樣啊?整個就是一‘人間清醒’的升級版,‘六親不認’的加強款啊!”

李全福擦臉的動作一頓。

他想起昨天阿凝那雙死水般的眼睛,心裏也泛起一絲說不出的別扭。他李全福在這宮裏作威作福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刺兒頭沒見過?哭的,鬧的,求饒的,尋死覓活的,可就是沒見過阿凝這樣的。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比棉花還讓人憋屈,那感覺,就像一拳打在了一團霧氣上,你用了全力,卻什麼都沒碰到。

“咱家讓你去查她的底細,查得怎麼樣了?”他冷聲問。

“回總管,都查清楚了。”陳安立刻挺直了腰板,像是在邀功,“籍貫、父母、入宮前的經歷,都清清楚楚。就是個普通農戶家的女兒,家裏遭了山洪,田地都沒了,爹娘也病死了,這才被遠房親戚托人送進宮裏討口飯吃。身家清白得很,絕不是什麼有來頭的人。”

“山洪?”李全福眯起了眼,細細咀嚼着這兩個字。

“是啊,聽說慘得很,整個村子都淹了。”

“嗯。”李全管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將毛巾扔回盆裏,濺了陳安一臉水。他擺了擺手,不耐煩道:“行了,知道了。一個爹死娘沒的孤女,能翻出什麼浪花來?咱家要的,就是這種沒根沒底的木頭樁子,省心!你給咱家盯緊點就行,別讓她偷懶耍滑。滾出去吧,別在這兒礙咱家的眼。”

“哎,嗻!”陳安如蒙大赦,連忙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殿內,重新恢復了安靜。

李全福靠在榻上,眼神陰晴不定。身家清白?他可不信這宮裏有真正清白的人。但他現在,沒空去理會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宮女。

他從枕下摸出一封密信,是皇後宮裏的人剛剛送來的。他展開信,借着燭光,仔細地看着。

信上,是皇後親信女官的字跡,寫的卻都是些關於“龍胎”的日常。

“……娘娘今日孕吐稍減,用了半碗燕窩粥……”

“……太醫新開了安胎的方子,只是其中一味‘紫河車’,頗爲難尋……”

李全福看着信,嘴上露出一絲不易察rayed的冷笑。

“紫河車?呵,怕不是外面早就備好了,就等着找個由頭送進宮裏來吧。” 他在心裏暗道。

他比誰都清楚,皇後這個“龍胎”來得有多蹊蹺。但他不在乎,他只在乎,這顆“龍種”,能不能保住他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皇後娘娘啊皇後娘娘,您這步棋,走得可真是險。不過,富貴險中求嘛。” 他將信紙湊到燭火上,看着它一點點化爲灰燼,眼中閃爍着貪婪的光芒,*“只要您肚子裏的這塊肉,能順順當當地變成太子,那我李全福,就是從龍之功。到時候,這宮裏宮外,誰還敢不看咱家的臉色?”*

他愜意地躺下,頭枕着那只冰涼光滑的青釉瓷枕,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權傾朝野的那一天。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就在他沉浸在美夢中時,他枕頭底部那道細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舊裂痕旁,多了一層極淡極淡的,像是灰塵一樣的粉末。

***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但這陣東風,必須由阿凝親手“請”來。

她需要最後一次確認,她的計劃,萬無一失。

機會在第二天午後到來。

李全福有午後品茶的習慣,這個差事,自然又落在了“手腳笨拙但還算聽話”的阿凝身上。

“總管,您要的雨前龍井。”阿凝端着漆木托盤,低眉順眼地走進偏殿。

今天的她,臉上的紅腫消退了不少,只剩下淡淡的淤青,配上她那張蠟黃的臉和麻木的表情,更像一個被生活徹底抽幹了精氣神的、毫無威脅的木偶。

李全福正歪在榻上閉目養神,鼻子裏發出滿足的輕哼。他今天心情不錯,因爲皇後那邊傳來消息,說她“夢到了金龍入懷”,皇帝龍心大悅,賞賜了鳳儀宮無數珍寶。

“嗯,放那兒吧。”他連眼皮都懶得抬,聲音裏帶着一股子慵懶的傲慢。

“是。”

阿凝應着,蓮步輕移,走到榻邊。陽光從窗櫺斜斜地射進來,在她身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就在她彎腰,準備將茶盞放在矮幾上的那一瞬間,異變陡生!

她的手,仿佛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不經意”地一抖。

“譁啦——!”

一聲清脆的瓷器碰撞聲,伴隨着滾燙的茶水潑灑的聲音,在安靜的偏殿裏,顯得格外刺耳。

一整杯滾燙的雨前龍井,不偏不倚,盡數潑在了李全福那身嶄新的石青色官袍上!茶葉和水漬,瞬間在他胸前暈開了一大片狼藉的痕跡。

“狗奴才!你找死!”

李全福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從榻上彈了起來!那速度,完全不像一個養尊處優的內監。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揚手就要一巴掌扇過去!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阿凝的反應比他更快。她仿佛被嚇破了膽,整個人“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甚至因爲跪得太急,膝蓋在堅硬的金磚地面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巨響。她渾身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額頭死死地貼着地面,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顫抖:“總管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全福的巴掌,最終還是懸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跪在地上抖成一團的阿凝,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溼了一大片的官袍,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一張白淨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可就在他暴怒的這一瞬間,阿凝跪在地上,用眼角的餘光,精準地捕捉到了她想要看到的一切。

——李全福的第一反應,不是去看自己有沒有被燙傷,甚至不是去關心這件御賜雲錦的官袍。

他下意識地,猛地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那只安然無恙的青釉瓷枕。

那眼神,充滿了緊張、後怕,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就像一個孩子,生怕自己最心愛的玩具,被弄髒了一丁點。

成了。

阿凝的心,在這一刻,徹底定了下來。

“就是這樣。” 她在心裏冷笑,*“你的命,不是你的命。是這只枕頭。”*

“蠢貨!瞎了你的狗眼!”李全福的怒吼終於爆發了出來,他指着阿凝的鼻子,唾沫星子橫飛,“咱家讓你端個茶,你都能把天給捅個窟窿!你知道這身袍子是什麼料子嗎?是陛下親賜的雲錦!把你賣了都賠不起!滾!給咱家滾出去!別讓咱家再看見你!”

“是……是……奴婢這就滾……這就滾……”

阿凝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出了偏殿。她低着頭,沒有人看到,在她那張寫滿了惶恐的臉背後,是一雙冷靜到可怕的,閃爍着勝利寒光的眼睛。

然而,她這番“精彩絕倫”的表演,並未就此落幕。

當她失魂落魄地跑出偏殿時,恰好與前來巡查的劉嬤嬤撞了個正着。

“你個死丫頭!毛毛躁躁的,趕着去投胎啊!”劉嬤嬤被她撞得一個趔趄,頓時火冒三丈,定睛一看是阿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麼又是你?我好不容易把你弄到李總管身邊,你就給我捅這麼大的簍子?我剛可都聽見了!”

阿凝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這次,她是真的哭了。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膝蓋跪得太狠,疼的。但這恰到好處的生理鹽水,卻成了她最好的僞裝。

她“撲通”一聲,又跪下了,這次是跪在了劉嬤嬤面前,抱着她的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嬤嬤!嬤嬤救我!是奴婢愚笨,是奴婢手腳不幹淨,辜負了您的提拔!奴婢……奴婢這樣的人,也許……也許本就不該肖想去伺候總管大人……求嬤嬤開恩,把奴婢調回浣衣局吧!奴婢寧願去洗一輩子衣服,也不敢再給您和總管大人添麻煩了!”

她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既認了錯,又把自己貶低到了塵埃裏,更重要的是,她把“回去”的責任,攬到了自己“不配”的身上,完全沒有抱怨李全福的意思,反而處處維護着劉嬤嬤的面子。

劉嬤嬤心裏的火氣,瞬間就消了一半。

她本來還擔心這丫頭會到處去說李全福的壞話,牽連到自己。沒想到,她還挺上道。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沒出息!”劉嬤嬤把她從地上拽起來,嘴上罵着,語氣卻緩和了不少,“一點小事,就嚇成這樣,日後還怎麼當差?”

她拍了拍阿凝身上的土,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給我記住了。在這宮裏,摔倒是門學問。什麼時候摔,怎麼摔,摔給誰看,都得自己心裏有數。*女人哪,想往上爬,膝蓋就不能太幹淨*。懂了嗎?”

阿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臉上還掛着淚珠,看起來又可憐又蠢笨。

劉嬤嬤滿意地哼了一聲:“行了,李總管那邊,我去說。你就說你嚇病了,這幾天先別去他跟前晃悠。等風頭過去了再說。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她嘴上抱怨着,心裏卻在盤算。這個阿凝,雖然笨了點,但勝在聽話、嘴嚴,而且,似乎還有點別的用處。或許,可以留着。

阿凝千恩萬謝地走了。

轉身的瞬間,她臉上的淚痕未幹,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計劃通的弧度。

劉嬤嬤。

又一個,被她拉入局中的人。

她要讓所有人都相信,她就是一個因爲打翻了茶水,而被嚇破了膽的、愚蠢懦弱的宮女。

只有這樣,當那只瓷枕“意外”碎裂時,才不會有任何人,懷疑到她的頭上。

她走在回宮女所的路上,陽光灼熱,她卻覺得渾身冰冷。

父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凝兒,記住,成大事者,一擊必中是勇,留有退路,才是智。永遠要給自己,想好下一步,甚至是下兩步棋。”

她的第一步棋,已經落下。

而她的後手……

阿凝的目光,望向了皇宮的西北角。

那個方向,是冷宮。

她不知道那裏有什麼。但直覺告訴她,那個在暗中幫她,給她遞紙條的人,就在那裏。

“你是誰?” 她在心裏默默地問,*“你,會是我的退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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