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銅鏡面突然滲出的幽藍液體在月光下泛着金屬光澤,像某種活物的血液順着夔龍紋蜿蜒遊走。陳默的指尖剛觸碰到鏡面,整面鏡子突然發出蜂鳴般的震顫,那些古老的紋飾竟開始緩緩轉動,組合成他在雪山飛船殘骸見過的外星符文。

"別動!"銀翼的警告帶着電流雜音,兩米高的銀色身軀擋在陳默身前。他能量手環上的光芒急促閃爍,將洞穴照得忽明忽暗。洞外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緊接着是某種生物拖行重物的沙沙聲,那些聲音正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陳默猛地抽回手,發現指尖沾着的幽藍液體正在汽化,空氣中頓時彌漫開類似臭氧的刺鼻氣味。青銅鏡此刻已完全活化,鏡面像沸騰的水面般翻滾,映出的不再是洞穴景象,而是片布滿環形山的陌生星球。他看見穿着銀色戰甲的人影在鏡中奔跑,身後是遮天蔽日的暗紅色煙塵——那場景與雪山觸發的記憶閃回如出一轍。

"這是...方舟號的啓航畫面?"陳默的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鏡中突然伸出只蒼白的手,指甲縫裏還嵌着暗紅色泥土,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刺骨的寒意順着血管蔓延,他看見鏡中自己的倒影正詭異地微笑,脖頸處裂開細密的發光紋路。

"找到你了,混血種。"黑棘的聲音從鏡面深處傳來,帶着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陳默的視網膜上突然浮現出無數跳動的外星字符,那些符號像活蟲般鑽進大腦,激發出更清晰的記憶碎片:銀白色的飛船在星雲中爆炸,穿着黑袍的人影用骨笛指揮着影魔軍團,還有個模糊的女性聲音在喊他的名字——不是"陳默",而是某個音節復雜的外星詞匯。

銀翼的能量手環突然爆發出刺眼強光,將青銅鏡震得向後傾斜。陳默感覺手腕上的鉗制驟然消失,鏡中景象碎裂成無數光斑。洞穴頂部簌簌落下碎石,他這才注意到整個空間正在扭曲,岩壁上的鍾乳石以違反物理規則的角度彎曲,地面滲出的積水裏漂浮着倒轉的星空。

"時空錨點被激活了。"銀翼的金屬皮膚浮現出蛛網般的紅光,"黑棘在利用青銅鏡放大B族腦波,整個峽谷都會變成記憶迷宮。"他突然按住太陽穴跪倒在地,能量手環的光芒開始不規則閃爍,"他正在入侵我的神經鏈接...那些影魔..."

洞外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數十雙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陳默抓起地上的工兵鏟,發現那些圍攏過來的影魔形態各異:有的保留着人類參賽者的輪廓,皮膚下卻能看見發光的血管網絡;有的已經完全異化,四肢扭曲成蜘蛛般的節肢,口器中滴落着腐蝕性液體。最駭人的是走在最前面的個體,它穿着黑棘那件標志性的黑色沖鋒衣,脖頸處裂開的發光紋路與鏡中倒影如出一轍。

"看來我們找到了方舟號的鑰匙。"假黑棘的嘴角咧開到耳根,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它舉起右手,骨笛的嗚咽聲穿透岩壁,所有影魔同時發出高頻尖叫。陳默突然感到劇烈的眩暈,工兵鏟險些脫手——那些聲音正在幹擾他的腦電波,迫使他回憶起誤殺平民的那個血色黃昏。

"集中精神!"銀翼的聲音帶着電流雜音,"你的混血基因能抵抗幹擾...想想艾草的氣味!"

這個提醒像驚雷般炸響在陳默腦海。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混亂的思緒暫時清明。懷中《魯班經》殘頁突然發燙,那些記載着"厭勝之術"的泛黃紙頁上,朱砂繪制的符籙正在發出微光。他想起在補給箱找到的翻譯水晶曾提到,A族基因對植物生物鹼有特殊感應——難道爺爺留下的這本古籍,其實是某種僞裝的外星技術手冊?

影魔軍團已經撲到洞口,最前面的蜘蛛形態怪物吐出粘稠的絲束。陳默側身翻滾躲開,工兵鏟劈中怪物的節肢,濺出的綠色血液在地面腐蝕出滋滋作響的坑洞。他注意到這些生物在月光下行動遲緩,那些發光血管在接觸光線時會劇烈收縮——這與銀翼描述的影魔畏光特性完全一致。

"銀翼!制造光源!"陳默大喊着將工兵鏟擲出,正中某影魔的復眼。銀翼掙扎着抬起能量手環,洞穴內頓時亮起數十個懸浮的光球,照得整個空間如同白晝。影魔們發出痛苦的嘶鳴,皮膚表面開始冒煙融化,露出下面蠕動的肌肉纖維。

但真正的威脅來自青銅鏡。此刻鏡面裂痕中涌出的幽藍液體已經匯聚成池,無數記憶碎片在其中沉浮:有參賽者被影魔撕碎的慘狀,有方舟號船員的臨終遺言,還有陳默自己童年時與爺爺在山中采藥的畫面。最清晰的是段全息影像——黑棘站在艘銀白色飛船的控制台前,將某種晶體插入插槽,周圍影魔的嘶吼聲變成整齊劃一的行軍號。

"那是方舟號的主控制器!"銀翼的聲音帶着絕望,"他要通過鏡像空間定位飛船殘骸!"

陳默突然感到胸口劇痛,低頭發現《魯班經》殘頁已經完全貼合在皮膚上,那些朱砂符籙正滲入毛孔。他的視野開始分層,既能看見現實中撲來的影魔,又能看到鏡中空間裏黑棘的真實位置——就在峽谷深處的天坑祭壇。青銅鏡此刻已變成連通兩個空間的通道,而他的混血基因正在成爲天然的坐標。

"陳默!"銀翼突然爆發出強光,將所有光球推向影魔,"我要進行意識數據化!你必須在三分鍾內毀掉青銅鏡!"兩米高的銀色身軀開始分解成無數光粒子,能量手環"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記住鏡像空間的規則——那裏的物理定律由記憶強度決定!"

光粒子如潮水般涌入青銅鏡,鏡面頓時爆發出刺眼光芒。陳默看見銀翼的意識體在鏡中空間化作道銀色閃電,與黑棘釋放的暗紫色腦波激烈碰撞。現實世界的影魔軍團突然停滯,部分個體甚至開始互相攻擊——顯然銀翼在精神領域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窗口。

洞穴頂部突然塌陷,月光傾瀉而入的瞬間,陳默看清了青銅鏡背面的構造:那些看似裝飾的夔龍紋其實是精密的電路,鏡緣鑲嵌的綠鬆石正在發出脈沖信號。他想起《魯班經》中"以陽克陰"的記載,摸出打火石和艾草捆——這是他在補給箱找到的少數正常物資之一。

當影魔重新開始移動時,陳默已經點燃了艾草。濃煙帶着辛辣氣味灌入鏡面,鏡中空間頓時劇烈震顫。黑棘的怒吼聲穿透兩個維度,青銅鏡表面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陳默舉起工兵鏟,在意識模糊的最後時刻,他看見鏡中銀翼的意識體化作顆恒星,而黑棘的暗紫色腦波正在被那光芒淨化。

鏡面碎裂的瞬間,整個洞穴突然安靜下來。影魔軍團像斷了線的木偶般癱倒在地,皮膚迅速化爲黑色粘液滲入岩石。陳默癱坐在艾草堆旁劇烈喘息,發現《魯班經》殘頁已經變成灰燼,胸口留下個由發光符文組成的印記。

銀翼的能量手環突然發出柔和的綠光,投射出段全息影像:青銅鏡的碎片正在重組,背面的電路與方舟號控制器的接口完美吻合。影像最後定格在張星圖上,其中個閃爍的紅點正對應着鬼哭峽的坐標——那裏不僅有飛船殘骸,還有更多像他這樣的混血種。

洞外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陳默抓起能量手環沖出洞穴,卻只看見空無的夜空。月光下的峽谷正在恢復正常,只有地面殘留的黑色粘液證明剛才的戰鬥並非幻覺。他低頭看向胸口的發光印記,那些符文正在緩慢旋轉,組合成銀翼在鏡像空間說的最後句話:

"他們已經知道你還活着。"

遠處的雪山傳來雪崩的轟鳴,陳默握緊能量手環,朝着記憶中飛船殘骸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這不是結束,青銅鏡的碎片散落在峽谷各處,而黑棘的真實本體仍在某個角落窺伺。更重要的是,那些關於混血種的記憶碎片正在變得越來越清晰——他不是第個來到鬼哭峽的"陳默",這個名字只是無數輪回中的最新代號。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陳默在溪流倒影中看見自己的眼睛:左瞳是人類的深褐色,右瞳卻閃爍着銀翼般的金屬光澤。他摸出爺爺留下的那半塊艾草餅,咬下去的瞬間,所有幻覺和記憶閃回突然消失,腦海中只剩下段清晰的指令——找到所有青銅鏡碎片,阻止方舟號的技術落入B族手中。

峽谷深處突然傳來骨笛的嗚咽聲,這次卻帶着明顯的慌亂。陳默嘴角勾起抹冷笑,將工兵鏟扛在肩上。他不再是那個被PTSD折磨的退役士兵,青銅鏡激活的不僅是時空錨點,還有流淌在血脈中的外星戰士基因。

黑棘以爲找到了獵物,卻不知道自己喚醒的是沉睡的獵手。這場生存遊戲,現在才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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