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被他們打架帶起的風，依舊裹挾着灰蒙蒙的氣流漫無邊際地吹。
北辰的混沌晶核躺椅，不知何時被挪到了一處混沌氣流相對平緩的高地。他半眯着眼，左手支着腦袋，右手指尖纏着數十縷銀光閃閃的因果線，像玩撥浪鼓似的輕輕晃着。每一縷絲線的另一端，都系着一尊威名赫赫的混沌魔神——有的系在庚金魔神的本命兵刃上，有的纏在厚土魔神的護身罡氣裏，還有的，甚至悄無聲息地鑽進了那些蟄伏魔神的本源法則深處。
盤古就立在躺椅邊，巨斧拄地，目光灼灼地盯着北辰指尖的因果線。他能看見，那些絲線每一次輕微的顫動，都會在混沌的某個角落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庚金那家夥呀，最看重的就是他那柄斬星劍。”北辰忽然開口，指尖一挑，一縷系在庚金魔神兵刃上的因果線陡然繃緊，“我不過是在他的劍上，纏了一縷厚土魔神的氣息，再把厚土魔神的‘護道執念’撥得重了些——你瞧，好戲這不就來了？”
話音未落，混沌深處便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只見庚金魔神身披璀璨的庚金戰甲，手持那柄寒光凜凜的斬星劍，正追着厚土魔神廝殺。庚金的鋒銳，能劈開混沌氣流，能斬斷山嶽虛影；厚土的沉穩，能凝聚大地壁壘，能扛起萬斤重壓。兩大魔神的法則碰撞，迸發出的光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熾烈，亮得北辰忍不住眯起了眼。
“厚土魔神以爲庚金覬覦他的‘混沌土心’，庚金以爲厚土想毀他的本命劍。”北辰輕笑，指尖又捻起一縷絲線，“其實呢？不過是我隨手打了個結罷了。”
盤古看着那片被法則餘波攪得翻江倒海的混沌，銅鈴大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波瀾，只有對開天的執念愈發堅定。“這樣的挑撥，要持續多久？”他的聲音厚重如雷，“三千魔神，何其繁多，若一一挑撥，怕是要耗去無數元會。”
“急什麼？”北辰翻了個身，趴在躺椅上，晃着兩條腿，“混沌無歲月，元會又算得了什麼？”他指尖的因果線再次散開，化作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朝着混沌的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我要的，不是‘一一挑撥’，而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抬手，對着因果網的中心輕輕一扯。
這一扯，看似輕柔，卻像是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巨石。
原本只是庚金與厚土的廝殺，竟在瞬息之間，牽扯出了更多的魔神。乙木魔神與庚金魔神本就法則相克，見庚金鏖戰正酣，便想趁機偷襲，奪取庚金的本源；而乙木魔神的異動，又驚動了以吞噬草木法則爲生的枯榮魔神；枯榮魔神的出手，再引來火魔神的覬覦——離火克乙木，這本就是混沌魔神之間心照不宣的克制關系。
一場兩尊魔神的廝殺，眨眼間便演變成了數十尊魔神的大亂鬥。法則碰撞的光芒，在灰蒙蒙的混沌裏此起彼伏，像是一場永不落幕的煙火。
“看到了嗎？”北辰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得意，“混沌魔神，個個都有執念，個個都有忌憚。這些執念與忌憚，就是他們身上最脆弱的因果線。我只需輕輕撥動一根，就能讓他們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個地卷進來。”
他指尖的因果線，在混沌中穿梭如織。
風伯魔神與雷師魔神，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卻因北辰在他們的“領地邊界”上，系了一縷“資源爭奪”的因果線，瞬間反目成仇，狂風與驚雷在混沌中肆虐；光暗二魔神，本是相生相克的共生體，卻被北辰放大了“吞噬對方，獨掌光暗法則”的欲望，從此不死不休；甚至連那些最擅長隱匿的魔神，也被北辰用因果線牽出了藏身之地，被迫卷入這場席卷混沌的廝殺。
盤古看着那片被戰火籠罩的混沌，看着那些魔神在廝殺中逐漸耗盡本源，看着他們的法則之力一點點逸散出來，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他知道，這些魔神的消亡，是開天辟地的必經之路，是新世界誕生的代價。
“還有那些蟄伏起來的魔神，他們不願參與廝殺，我們還能上去逼着他們去打嗎？”盤古問道。
北辰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他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縷格外濃鬱的因果線，這縷絲線，竟隱隱透着開天辟地的氣息。“蟄伏？不過是在等待一個坐收漁翁之利的機會罷了。”他將那縷因果線輕輕一彈，讓它飄向混沌深處那些最隱秘的角落，“我把‘開天契機’的氣息，附在這些因果線上，再讓它們纏上那些蟄伏魔神的本源——你說，他們還能沉得住氣嗎？”
果然，沒過多久，混沌深處便傳來了數道驚天動地的氣息。
那些蟄伏已久的魔神，感受到了開天契機的誘惑，再也無法按捺住心中的貪婪。他們紛紛從藏身之地殺出，目標直指那些廝殺得兩敗俱傷的魔神，試圖吞噬他們的本源，爲自己爭奪開天的資本。
一時間，整個混沌都亂了。
廝殺聲、轟鳴聲、法則碰撞聲，交織成一曲混亂而壯烈的樂章。三千魔神，無一幸免，全都被卷入了這場由北辰一手編織的因果羅網之中。
北辰躺在躺椅上，看着這場盛大的“混沌棋局”，眼中沒有絲毫憐憫，只有一種近乎癡迷的光芒。他喜歡看這些光，喜歡看這些因“變數”而迸發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的光。
“差不多了。”不知過了多久，北辰緩緩坐起身，指尖的因果線陡然收緊，“大部分魔神，都已經耗盡了本源。剩下的，不過都是強弩之末。”
盤古聞言，猛地握緊了手中的巨斧。
斧身之上，銀光閃閃的因果線與巨斧的本源法則共鳴，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嗡鳴。混沌氣流在巨斧周圍瘋狂翻涌，一股屬於開天辟地的磅礴氣勢，從盤古的身上沖天而起。
北辰看着盤古那頂天立地的身影，輕輕笑了。
他抬手，將那張籠罩了整個混沌的因果羅網，猛地收緊。
無數逸散的法則之力，無數瀕臨消散的魔神本源，在因果線的牽引下，朝着盤古的方向匯聚而去。庚金的鋒銳、癸水的洶涌、離火的熾熱、厚土的沉穩……三千魔神的法則，三千魔神的骨血，全都被這張因果羅網牢牢鎖住，凝聚成了一團璀璨奪目的光球。
光球之中，蘊含着足以開天辟地的力量。
盤古看着那團光球，又轉頭看向北辰。
“你準備好了嗎？”北辰的聲音，帶着幾分期待，幾分鄭重。
盤古重重頷首，銅鈴大的眼睛裏，閃爍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雙手握住巨斧的斧柄，將全身的本源法則，全都灌注其中。
混沌，在這一刻，仿佛陷入了極致的寂靜。
所有的廝殺聲都消失了，所有的轟鳴聲都湮滅了。只剩下那柄蓄滿了力量的巨斧，和那團凝聚了三千魔神本源的光球，在灰蒙蒙的混沌裏，散發着足以照亮未來的光。
開天的序幕，即將拉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