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林也點了點頭,附和道:“你蘇姨說得對。聞箏這孩子我們看着長大,品性能力都沒得說。你們要是能成,無論是於公於私,都是美事一樁。”
江夏握着筷子的手指收緊,心裏那股無名火“噌”地就冒了上來。
般配?
美事?
她低着頭,用勺子攪動着碗裏的湯,努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耳朵卻豎得尖尖的,等着聽裴時嶼怎麼回答。
-
裴時嶼沉默了幾秒,鏡片後的眼眸看不出情緒:“江叔,蘇姨,我現在重心在工作上,暫時沒有考慮個人問題的打算。聞小姐是很好的合作夥伴和朋友,僅此而已。”
蘇妗似乎有些遺憾,但還是表示理解:“工作重要,個人問題也要放在心上嘛。”
江北林倒是沒再多說,只是道:“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話題很快被帶過,但餐桌下的暗流卻洶涌起來。
江夏忽然抬起頭,臉上綻開一個甜美無害的笑容,看向蘇妗:“媽,您就別操心哥的事了。聞小姐是很好,不過……”
她拖長了語調,眼神狡黠地瞟向裴時嶼,“我哥他啊,眼光高着呢,說不定,喜歡的是另一種類型呢?”
她這話說得含糊,帶着少女嬌憨的調侃意味,仿佛只是妹妹在開玩笑。
但裴時嶼卻瞬間抬眸,目光銳利地看向她。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鏡片後一閃而過的警告。
蘇妗被女兒逗笑了:“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麼。你哥喜歡什麼類型,你還能知道?”
“我猜的嘛!”江夏笑嘻嘻地重新低下頭吃飯,不再看裴時嶼,心裏卻因爲成功膈應了他一下而暗自得意。
裴時嶼看着她低垂的臉,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用力。
他知道,父母這番無意間的撮合,徹底點燃了這個小瘋子好勝心和占有欲。
接下來的日子,恐怕會更不太平。
而他的回答,在她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考慮的,從來都只有一個人。
一個他不能,也不該考慮的人。
-
晚餐後,江北林和蘇妗在客廳看電視。
裴時嶼徑直上了樓,回到書房處理未完的工作。
江夏在客廳心不在焉地陪父母坐了會兒,便借口要整理實習資料,也上了樓。
她在自己房間門口停頓了片刻,目光投向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書房門。
父母剛才的話還在她耳邊回響——“般配”、“美事一樁”。
一股強烈的、想要打破那種“般配”畫面的沖動驅使着她。
她轉身下樓,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
然後,她端着牛奶,再次上樓,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裏面傳來裴時嶼低沉的聲音。
江夏推門進去。
他正坐在書桌後,對着電腦屏幕,鼻梁上架着那副金絲眼鏡,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看起來專注而疏離。
“哥,媽讓我給你送杯牛奶。”江夏走到書桌前,將溫熱的牛奶放在他手邊。
裴時嶼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落在她臉上,又掃過那杯牛奶,語氣平淡:“放那兒吧。謝謝。”
他顯然不信是蘇姨讓她送的。
江夏也不在意。
她沒有離開,反而繞過書桌,站到他旁邊,假裝好奇地看着電腦屏幕:“還在忙工作啊?今天不是都加班那麼晚了麼?”
她靠得很近,身上剛剛沐浴後的香氣,絲絲縷縷地侵入他的感官。
裴時嶼敲擊鍵盤的手指微頓,身體繃緊了一瞬。
“嗯。”他應了一聲,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試圖忽略身旁的存在。
江夏卻得寸進尺,俯下身,一只手撐在他的辦公椅扶手上,幾乎將半個身子探到他與電腦之間,指着屏幕上的一處數據:
“這個曲線圖看起來好復雜,哥,你能給我講講嗎?”
她的發絲垂落,若有若無地掃過他的手臂。
裴時嶼的呼吸驟然一窒。
他猛地向後,靠進椅背,拉開了與她的距離,目光銳利,直直射向她:“江夏。”
連名帶姓,帶着警告。
江夏卻像是沒聽懂,直起身,臉上帶着無辜的困惑:“怎麼了?我不能問嗎?”
她眨了眨眼,忽然湊近他的臉,兩人鼻尖的距離瞬間縮短。
“還是說……”她壓低了聲音,帶着蠱惑,“哥你其實根本沒法專心工作?因爲……我在旁邊?”
她的目光大膽地迎視着他,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挑釁和勾引。
裴時嶼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裏面有他的倒影,也有一種能將人焚燒殆盡的火焰。
他下頜線繃緊,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擱在扶手上的手緩緩攥成了拳。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一觸即發的危險張力。
幾秒鍾的死寂,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
最終,裴時嶼幾乎是咬着牙:“出去。”
江夏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墨色和緊繃的身體,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觸到了他的底線。
再待下去,恐怕真的會引火燒身。
她見好就收,緩緩直起身,臉上依舊掛着那副純良的笑容:“好吧,那不打擾哥工作了。牛奶記得喝哦。”
她說完,轉身,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她手握住門把,卻沒有立刻拉開,而是回頭,對他嫣然一笑,語氣帶着點撒嬌的意味:
“哥,別忘了,你可是說過……暫時沒有考慮個人問題的。”
“所以,聞小姐那邊,你可要保持距離哦。”
話音落下,她拉開門,身影消失在門後,留下滿室旖旎又危險的氣息,以及那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久久沒有動作。
裴時嶼猛地摘下眼鏡,扔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他抬手覆住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胸腔裏那股躁動的火焰,幾乎要將他引以爲傲的冷靜焚燒殆盡。
保持距離?
他和她之間的理智和距離,早已被她扯得岌岌可危,又何談與別人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