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五十，江城傳媒大廈樓下。
林默穿着最普通的灰色外套和牛仔褲，背了個黑色雙肩包，混在人群中。
他看起來就像個送外賣的，或者剛畢業的實習生，總之，沒人會多看他一眼。
蘇晚從地鐵站走出來，換了身打扮 —— 白色襯衫配黑色西褲，外面套了件米色風衣，手裏拿着采訪本和錄音筆，標準的記者行頭。
她走到林默身邊，低聲說：“我跟門衛打過招呼了，說你是我們台的實習生，跟我一起進去。”
林默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大廈。
發布會設在三樓的會議廳，還沒開始，門口已經擠滿了記者。
長槍短炮，人聲嘈雜，閃光燈噼裏啪啦響個不停。
蘇晚帶着林默擠到前排，找了個靠邊的位置。
“你就在這兒站着。” 蘇晚說，“不用說話，不用動，就看着。用你的眼睛，記住所有細節。”
林默點頭，目光掃過整個會議廳。
舞台已經布置好了，背景板是葉薇薇的巨幅海報，上面寫着 “感恩有你，溫暖歸來” 幾個大字。
幾個工作人員正在調試麥克風，經紀人李哥在角落裏打電話，表情很嚴肅。
林默悄悄伸出右手食指，在身側的牆壁上輕輕劃過。
淡藍色的流光滲入牆壁，留下只有他能看見的標記：
【發布會現場，記者約 30 人，工作人員 8 人，李哥在角落打電話，表情緊張。】
他繼續觀察。
一個穿粉色西裝的女人從側門進來，走到李哥身邊，低聲說了什麼。
李哥點頭，掛斷電話，往後台走去。
林默的指尖又動了一下：
【粉色西裝女（疑似助理），與李哥耳語，李哥去後台。】
蘇晚瞥了他一眼，用眼神問：有發現？
林默微微搖頭，示意她繼續看。
兩點整，發布會開始。
李哥先上台，聲淚俱下地講述葉薇薇被綁架後的 “恐懼與無助”，譴責造謠者 “毫無人性”，最後呼籲大家 “給薇薇一點空間”。
台下記者舉着錄音筆，閃光燈閃成一片。
然後葉薇薇上場了。
她穿着一身白色連衣裙，妝容精致，但臉色蒼白，走路的時候需要助理攙扶。
坐到椅子上後，她拿起話筒，聲音哽咽：“謝謝大家關心…… 我真的…… 很害怕……”
說着就哭了起來。
台下頓時一片騷動，有記者大聲問：“葉小姐，網上說您是自導自演，您有什麼想回應的嗎？”
葉薇薇哭得更凶了，搖着頭說不出話。
李哥立刻接過話筒：“這種問題我們不會回答！薇薇現在情緒很不穩定，請大家體諒！”
場面一度混亂。
林默盯着舞台上的葉薇薇，眉頭越皺越緊。
她的眼淚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 至少在他看來是真的。
那種肢體語言的細微顫抖，那種眼神裏的恐懼，演不出來。
但爲什麼，她的經紀團隊看起來這麼…… 熟練？
就像早就排練過一樣。
發布會進行了二十分鍾，葉薇薇哭了幾次，李哥擋了幾次問題，最後以 “薇薇需要休息” 爲由匆匆結束。
記者們一擁而上，想追進後台，被保安攔住了。
蘇晚拉了一把林默：“走，去後台看看。”
兩人繞到會議廳側面的走廊，那裏通往後台休息室。
門口站着兩個保安，正在驅趕想溜進去的記者。
“怎麼辦？” 林默低聲問。
蘇晚沒說話，從包裏掏出兩張工作證，掛在自己和林默脖子上。
工作證上印着 “江城電視台” 的 LOGO，名字和照片都是空白的。
“假的？” 林默一愣。
“別問。” 蘇晚拉着他，大搖大擺地走過去。
保安看了一眼工作證，又看了看他倆，居然放行了。
“你怎麼……” 林默壓低聲音。
“這棟樓我跑過很多次，保安都臉熟。” 蘇晚說，“電視台的證，他們一般不細查。”
兩人溜進後台。
休息室裏沒人，但能聽見隔壁房間的說話聲。
門虛掩着，透出一道縫。
林默和蘇晚對視一眼，悄悄貼過去。
透過門縫，能看見葉薇薇坐在沙發上，臉上還掛着淚痕，但表情已經平靜了很多。
李哥在對面，語氣急促：“…… 直播都安排好了，晚上八點，你按稿子念就行。記住，一定要哭，要顯得脆弱，但又要堅強……”
“李哥，我有點怕。” 葉薇薇小聲說，“警察那邊……”
“警察那邊我來搞定。” 李哥說，“你就按我說的做。這次熱度必須抓住，下周的帶貨專場，數據必須沖上去！”
葉薇薇低下頭，沒說話。
李哥又交代了幾句，轉身出了房間。
門關上後，葉薇薇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過了很久，她突然抬手，狠狠擦了擦臉上的妝。
然後從包裏掏出手機，快速打了一行字。
林默眯起眼睛，想看清屏幕上的內容，但距離太遠，看不清楚。
他下意識地伸出食指，在門框上輕輕一點。
淡藍色的流光滲入門框，像一條細小的蛇，悄無聲息地遊向葉薇薇的方向。
這是他的能力最近出現的新變化 —— 記憶刻痕可以脫離接觸，短距離 “投射” 到目標物體上。
但距離有限，最多三米。
流光貼着地面爬行，爬到葉薇薇腳邊的地毯上，然後順着她的褲腿，悄無聲息地爬上她的手機背面。
成了。
林默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手機屏幕上的畫面。
那是一個聊天界面。
葉薇薇的對話框裏，只有一行剛發出去的消息：
【他真的死了嗎？】
收信人的備注，是一個簡單的字母：
K。
林默猛地睜開眼。
幾乎同時，葉薇薇似乎察覺到什麼，突然回頭看向門口。
蘇晚一把拉住林默，兩人迅速退到走廊拐角。
腳步聲從休息室傳來。
葉薇薇推開門，站在門口，目光警惕地掃視走廊。
走廊空無一人。
她皺了皺眉，重新關上門。
拐角處，林默和蘇晚屏住呼吸。
“看到什麼了？” 蘇晚用氣聲問。
林默壓低聲音：“她給一個人發了消息，問‘他真的死了嗎’。”
“誰？”
“備注是 K。”
蘇晚眼神一凝。
K。
她導師失蹤前，最後一條短信的收信人，備注也是 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