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爭吵聲,清晰地傳了過來。
“不能去!這絕對是鴻門宴!她肯定是設了埋伏!”是陳瑞的聲音。
“可……可信上說,她要還錢啊……”王大柱還在猶豫。
“還錢?你信嗎?她要是真想還錢,直接拿來就是了,何必約在三更半夜的打谷場?”張磊怒道,“我看她就是想把大柱騙過去,然後找人打你一頓,栽贓你非禮她!”
“沒錯!這個女人的心,比墨水都黑!我們不能上當!”
聽着裏面的商議,蘇月棠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這個局,幾乎是無解的。
她必須把這個局,變成自己的翻盤點!
蘇月棠心裏想好主意,又繞回院子門口,推門而入。
屋裏正在激烈爭吵的七個男人,看到她去而復返,都愣住了。
“你還回來幹什麼?”張磊的語氣依舊充滿敵意。
蘇月棠沒理會他,徑直走到王大柱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王大哥,你必須去。”
“什麼?”所有人都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說,這個約,你必須赴。”蘇月棠的語氣不容置疑。
“蘇月棠!你安的什麼心!”張磊怒道,“你是想害死大柱哥嗎!”
“不。”蘇月棠搖了搖頭,她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後落在王大柱身上,“王大哥,你是個老實人,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心裏,也對我到底是不是騙子,存着一絲懷疑。對不對?”
王大柱被她說中了心事,臉一紅,低下了頭。
“好。”蘇月棠深吸一口氣,“既然信上約了見面,那我們就一起去看看,來的人,到底是人是鬼!今晚,你就按信上說的去。我們,藏在暗處,給你當後援。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這是陷阱!”陳瑞立刻反駁,“太冒險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蘇月棠反問,“現在,你們有更好的辦法嗎?明天就是第三天了。
如果今晚我們不把這個寫信的人揪出來,明天之後,我就只能任由你們處置。但你們也別忘了,我的軍官丈夫,他遲早會回來。如果他發現自己的妻子是被冤枉的,你們覺得,他會怎麼做?”
她再一次,搬出了“軍官丈夫”。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他們可以把蘇月棠怎麼樣,但他們惹不起一個護犢子的軍官。
蘇月棠看火候差不多了,開始分配任務。
她轉向已經動搖的張磊和林文:“磊哥,林知青,我需要你們的幫助。磊哥你身手好,林知青你腦子靈。
今晚,你們兩個跟我一起,藏在打谷場旁邊的草垛後面。如果真的有埋伏,我們也能第一時間沖出去。”
張磊和林文對視一眼,他們雖然對蘇月棠的動機還存有疑慮,但這個計劃,確實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
他們點了點頭。
“至於其他人,”蘇月棠看向陳瑞他們,“你們可以不信我,但你們總要保證王大哥的安全。你們可以遠遠地跟在後面,一旦有事,也能有個照應。”
這個安排,合情合理,讓陳瑞也挑不出錯。
最後,蘇月棠轉向王大柱。她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厚厚的、用粗布縫制的布包。
“王大哥,這個你拿着,揣在懷裏。”
“這是……錢?”王大柱接過來,感覺沉甸甸的。
“對,這就是‘錢’。”蘇月棠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信上不是說要還錢嗎?你就拿着。記住,保護好它。”
王大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蘇月棠又轉身回家,叫上了自己的大哥蘇大勇和二哥蘇二強,讓他們帶着家裏的鋤頭和扁擔,從另一條路,提前去打谷場附近埋伏起來。
……
晚上九點。
鄉下的夜晚,萬籟俱寂,只有幾聲犬吠和不知名的蟲鳴。
打谷場上空無一人,只有幾座高高的稻草垛,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黑影。
王大柱按照蘇月棠的吩咐,一個人,懷裏揣着那個沉甸甸的“錢袋”,準時出現在了打谷場中央。
他心裏很緊張,手心裏全是汗。
就在他四處張望的時候,打谷場旁邊的黑暗中,突然竄出了四五個黑影!
爲首的,正是蘇荷娟的弟弟,蘇二蛋!
他們手裏拿着木棍和扁擔,二話不說,就朝着王大柱沖了過來!
“就是他!給我打!”蘇二蛋喊了一聲。
王大柱嚇了一跳,轉身就想跑,可他一個養豬的,哪裏跑得過這群年輕力壯的混混?
他很快就被追上,一根木棍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背上!
“嗷!”王大柱慘叫一聲,被打倒在地。
蘇二蛋幾個人圍上來,對着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他們下手很有分寸,專挑肉多的地方打,疼,但不會造成重傷。
“別打了!別打了!錢!我給你們錢!”王大柱抱着頭,在地上翻滾。
“誰他媽要你的錢!”蘇二蛋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打得就是你這個外地來的流氓!敢欺負我們村的姑娘!”
他們一邊打,一邊罵,故意把事情往“非禮”和“欺負人”的方向引。
就在這時,一聲厲喝,從草垛後傳來!
“住手!”
蘇月棠帶着張磊和林文,從草垛後沖了出來!
緊接着,蘇大勇和蘇二強也從另一邊,舉着鋤頭和扁擔沖了出來!
陳瑞等人見狀,也從遠處包抄了過來!
蘇二蛋一夥人沒想到對方竟然有埋伏,頓時慌了神,轉身就想跑。
可他們哪裏跑得掉?
張磊是偵察兵出身,身手了得,一個擒拿,就將跑在最前面的蘇二蛋按倒在地!
蘇家兄弟也攔住了另外兩個混混。
轉眼間,行凶的幾個人,全都被制服了。
“說!誰派你們來的!”張磊用膝蓋死死地頂住蘇二蛋的後心,厲聲喝問。
蘇二蛋被抓,起初還有些慌張,但很快就公社定了下來。
他記着姐姐的交代,一口咬定:
“呸!沒人派我們來!我們就是看不慣這個外地人欺負蘇月棠!是蘇月棠!是蘇月棠跟我們說,這個姓王的欺負她,還想訛錢,讓我們來教訓教訓他!”
他反咬一口,直接把髒水潑回了蘇月棠身上。
“你胡說!”王大柱從地上爬起來,氣得大罵。
“我胡說?那你說你爲什麼會挨這頓毒打!”蘇二蛋梗着脖子喊。
陳瑞等人的臉色,再次變得難看起來。
這件事,似乎又成了一樁說不清的糊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