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東旭工傷的消息,像一塊投入平靜水潭的石頭,在四合院裏激起了層層漣漪。昨晚的哭嚎和嘆息過去,清晨的院子裏彌漫着一種不同以往的壓抑氣氛。
何雨柱照例早起,生火做飯。今天的早飯更簡單,玉米面糊糊,窩頭,鹹菜。昨晚從食堂“順”回來的豬棒骨和碎肉,他暫時沒動。一來那骨頭需要時間燉煮,二來眼下賈家出事,院裏氣氛敏感,自家突然飄出肉骨頭湯的香味,太扎眼。
他把一根最小的、肉不算多的棒骨用舊布包了,悄悄塞進儲物空間深處。剩下的棒骨和碎肉,準備找機會處理。
何雨水睡眼惺忪地起來,吃早飯時小聲問:“哥,我昨晚好像聽到賈大媽哭了?是東旭哥……”
“嗯,東旭哥在廠裏受了點傷,在醫院呢。”何雨柱打斷她,語氣平淡,“小孩子別打聽那麼多,趕緊吃,上學別遲到。”
何雨水“哦”了一聲,不再多問,但小臉上也籠上一層憂色。她年紀雖小,也懂“受傷”、“住院”對一個家庭意味着什麼。
送走妹妹,何雨柱鎖好門。走到中院時,看見賈家房門緊閉,窗簾也拉着,裏面靜悄悄的,沒了往日的煙火氣和賈張氏那標志性的叨咕聲。易中海家已經開了門,一大媽正在門口掃院子,看見何雨柱,嘆了口氣,搖搖頭,沒說話。
前院,閻埠貴正拿着個小本子,皺着眉頭寫寫畫畫,似乎在計算什麼。看到何雨柱,他推了推眼鏡,主動開口:“柱子,上班去?”
“嗯,三大爺。”何雨柱停下腳步。
“唉,賈家這事鬧的。”閻埠貴合上小本子,一臉憂國憂民,“東旭那孩子,多老實肯幹一人,這下……以後賈家的日子難嘍。咱們院裏,怕是又得多一副擔子。”
他話裏話外,已經把“幫助賈家”當成了院裏“理所應當”的責任,並且在提前計算可能的“付出”了。
何雨柱不接這個話茬,只是附和着嘆了口氣:“是啊,挺不幸的。希望東旭哥早點好起來。”
“好起來?”閻埠貴搖搖頭,壓低聲音,“我聽說,手指頭都絞斷了,就算接上,也是殘廢。鉗工的飯碗,算是砸了。以後……難說。”
他頓了頓,看着何雨柱:“柱子,你家也不容易。不過,都是一個院的,該搭把手的時候,還是得搭把手。昨天大會,院裏剛說了要幫你家,這轉頭賈家就出更大的事……你一大爺他們,怕是有的忙了。你也要體諒,有些事,可能就顧不上你們這邊了。”
這話說得“推心置腹”,既點明了賈家事大,何家事小,未來院裏關注點和資源可能傾斜,又隱隱提醒何雨柱“識相”,別因爲院裏暫時顧不上他就“有想法”,甚至暗示他,未來可能需要他也爲“幫助賈家”出力。
何雨柱心裏冷笑,面上卻露出理解的表情:“我知道,三大爺。東旭哥的事要緊。我和雨水還能對付。”
“嗯,你能這麼想就好。”閻埠貴滿意地點點頭,又狀似無意地問,“對了,柱子,你們食堂那邊,像豬骨頭、肉皮下水什麼的,內部處理……價格是不是比外面便宜點?”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這是打聽渠道,想看看能不能通過何雨柱弄點便宜油水,估計是想爲自己家謀利,也可能是在爲“幫助”賈家尋找“低成本”方案。
“三大爺,我就是個學徒,這些事哪輪得到我知道。”何雨柱一臉爲難,“都是王班長和采買的師傅負責。內部就算有處理,也都是緊着食堂老師傅和關系近的,我們這些學徒,能混口剩菜湯就不錯了。”
“哦,這樣啊。”閻埠貴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也沒再追問,揮揮手,“行了,快上班去吧,別遲到了。”
何雨柱轉身離開,走出院子。清晨的冷風一吹,他腦子更清醒了些。賈東旭的工傷,果然像催化劑一樣,讓院裏某些人的心思活絡起來了。易中海的“統籌”,閻埠貴的算計,恐怕都才剛剛開始。
來到食堂,氣氛倒是和往常差不多。工人們還是要吃飯,食堂的活計一點不少。只是後廚裏,幾個老師傅和年紀大點的幫工也在低聲議論着賈東旭的事。
“聽說了嗎?三車間那個賈東旭,手讓機器絞了,慘呐!”
“可不是嘛,才二十出頭,以後可咋整?”
“他們家好像就他一個正式工吧?還有個老娘,這日子……”
王胖子也知道了,一邊指揮備菜,一邊撇嘴:“幹活不小心,怪誰?廠裏算是仁義,醫藥費估計能給報一部分,但傷殘補助能有幾個錢?以後啊,夠嗆!”
張師傅悶頭檢查着今天的菜蔬,沒參與議論,但眉頭也鎖着。李師傅則嘆了口氣:“都是工人兄弟,不容易。食堂這邊,看看今天剩下的菜湯稠點的,能不能……唉,再說吧。”
何雨柱默默聽着,幹着自己的活。今天他被分配去切白菜,依舊是那手穩定均勻的刀工。張師傅路過時看了兩眼,沒說什麼,但眼神裏似乎多了點別的意味。
中午忙碌過後,下午相對清閒。何雨柱照例去白案那邊幫忙。楊師傅今天臉色也不太好,似乎家裏也有煩心事,指點何雨柱試鹼、揉面時,語氣比平時更淡。
“鹼頭(老面引子)養得好不好,一看聞,二看拉,三看蒸出來的氣死。”楊師傅難得說了句長話,手裏捏着一小塊發酵好的面團,輕輕拉扯,面團形成均勻的薄膜,“像這樣,有筋性,延展好,就是鹼正了。欠鹼發黏,鹼大發黃發脆。”
何雨柱認真看着,也上手試了試。他學得快,手感也逐漸找回來了。楊師傅看着,臉色稍微緩了緩。
快下班時,張師傅把何雨柱叫到一邊,低聲道:“柱子,這幾天家裏事多,院裏也不太平,你多留點心。在食堂,把手藝練扎實了是真格的。別的,少摻和。”
這話帶着點長輩的關切,也有一絲提醒。何雨柱感激地點點頭:“我明白,張師傅。”
“嗯。”張師傅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過幾天,可能還有小灶任務,李師傅那邊可能會再叫你。好好表現。”
“哎!謝謝張師傅!”何雨柱心頭一喜。這是機會。
下班回去,剛進胡同,就聽見四合院方向傳來賈張氏那熟悉的、但比往日更添了幾分淒厲的哭罵聲,中間還夾雜着摔打東西的動靜和旁人的勸解。
“我的東旭啊……你的手沒了,咱家的天塌了啊……廠裏那些天殺的領導,就給這麼點錢,夠幹什麼啊……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活啊……我不活了啊……”
何雨柱腳步頓了頓,調整了一下表情,才走進院子。
中院裏圍了不少人。賈家房門大開,賈張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頭發散亂,眼睛紅腫。旁邊站着一個年輕女人,穿着碎花棉襖,梳着兩條大辮子,身材豐腴,面容姣好,但此刻臉上滿是淚痕和惶急,正試圖去扶賈張氏,嘴裏勸着:“媽,您別這樣,東旭還需要您呢……咱先起來,地上涼……”
這應該就是秦淮茹了。果然,和記憶裏電視劇的形象差不多,年輕,帶着一股子農村姑娘的健碩和溫順,眉眼間已經有了生活磨礪出的愁苦和堅韌。賈東旭出事,她作爲妻子(應該是剛結婚不久),從農村趕來了。
易中海、劉海中、閻埠貴三位大爺都在,易中海臉色嚴肅,正在對賈張氏說:“老嫂子,你先起來,這麼鬧解決不了問題。東旭的工傷待遇,廠裏有規定,咱們可以再去爭取。眼下最要緊的,是把東旭照顧好,把你們這個家撐起來。”
劉海中也幫腔:“就是!哭鬧有什麼用?要相信組織,相信廠裏!”
閻埠貴則皺着眉頭,看着滿地狼藉(估計是賈張氏摔的破碗爛盆),心疼那點東西。
周圍鄰居們表情各異,有真心同情的,有看熱鬧的,也有暗自皺眉覺得賈張氏鬧得難看的。
何雨柱沒有靠近,站在人群外圍看着。他看到秦淮茹一邊吃力地想攙起婆婆,一邊偷偷抹眼淚,眼神裏除了悲傷,還有一種對未來的茫然和恐懼。這個未來會吸幹“傻柱”血的女人,此刻看上去,也只是一個驟然遭遇家庭巨變、無所適從的年輕媳婦。
他的目光和易中海對上了一瞬。易中海朝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別摻和,先回家。
何雨柱會意,默默轉身回了自家屋子。關上門,還能隱約聽到中院的哭鬧和勸解聲。
何雨水已經回來了,正扒着窗戶縫緊張地往外看,見到哥哥回來,趕緊跑過來:“哥,外面……賈大媽她……”
“沒事,別怕。”何雨柱拍了拍她,“把窗簾拉上,寫作業。”
他自己走到灶台邊,開始準備晚飯。心思卻還留在外面。賈張氏這一鬧,既是發泄,恐怕也是做給院裏人看的,哭窮、哭慘,爲後續爭取更多“幫助”造勢。而易中海他們,顯然已經開始介入“處理”了。
晚飯依舊是簡單的棒子面粥,窩頭,鹹菜。何雨柱想了想,從儲物空間裏取出那根最小的豬棒骨,洗淨,用刀背敲裂,加上幾片姜,扔進鍋裏,添上水,放在煤爐子角落用小火慢慢煨着。不放鹽,純燉骨頭湯。這樣味道不會太濃烈飄出去,燉一夜,明天早上就能有一鍋濃白的高湯底,可以用來煮面、煮菜,增添營養和風味。
剛把骨頭湯燉上,敲門聲響起。
這次不是易中海,聲音更年輕些,帶着點遲疑:“柱子兄弟?在家嗎?”
是秦淮茹的聲音。
何雨柱眉頭一皺。她怎麼來了?這麼快就找上門了?按照“劇情”,秦淮茹吸血是從賈東旭死後、她頂替進廠開始的,現在賈東旭還沒死,她就這麼急着開始“套近乎”了?還是……有別的事?
他示意何雨水別出聲,自己走到門邊,沒有立刻開門,隔着門問:“誰啊?”
“是我,秦淮茹,東旭家的。”門外的聲音帶着疲憊和小心,“柱子兄弟,能開下門嗎?有點事想麻煩你。”
何雨柱沉吟了一下。完全不開門不合適,顯得太不近人情,也容易落人口實。他打開門,但只開了半扇,自己擋在門口。
門外,秦淮茹端着一個小碗,裏面似乎是幾個雞蛋。她眼睛還紅着,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柱子兄弟,打擾你了。今天……家裏亂糟糟的,也沒顧上做飯。這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幾個雞蛋,給雨水妹妹補補身子。”說着就要把碗遞過來。
雞蛋在這年頭是金貴東西。何雨柱沒接,只是看着她:“秦姐,不用了。雞蛋你留着自己吃,或者給東旭哥補身體。我和雨水有吃的。”
秦淮茹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的笑容有點僵:“柱子兄弟,你別客氣。都是一個院的,東旭出了這事,以後少不得麻煩大家。這雞蛋也不多,就是一點心意……你看,雨水妹妹還小,正長身體……”
她話裏話外,透着示好和拉關系的意圖。送雞蛋是借口,恐怕真實目的是來探探何雨柱這個“食堂學徒”的底,爲以後可能的“求助”鋪路。畢竟,在賈張氏和一般人看來,何雨柱父母不在,年紀又小,應該是比較好說話、容易心軟的。
何雨柱心裏門清,臉上卻露出爲難和推拒的表情:“秦姐,真不用。你的心意我領了,但這雞蛋我真不能要。東旭哥傷得重,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你還是拿回去給東旭哥吧。我和雨水真的還行,昨天廠裏師傅還給了點剩菜,夠對付了。”
他故意提了句“剩菜”,既表明自己也有點“油水”(增加點不好欺負的印象),又暗示這油水是“剩的”、不穩定的,堵住對方可能提出的進一步要求。
秦淮茹見他態度堅決,眼神閃爍了一下,也沒再堅持,收回碗,嘆了口氣:“那……行吧。柱子兄弟,你真是個好人。那……我就不打擾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哎,秦姐慢走。”何雨柱點點頭,看着她轉身離開,才關上門。
回到屋裏,何雨水小聲問:“哥,剛才那是東旭哥的媳婦?她來送雞蛋?爲啥不要啊?”
“雨水,記住哥的話。”何雨柱蹲下身,看着妹妹的眼睛,語氣認真,“賈家現在出了事,很難。但咱們家也不容易。別人的東西,不能隨便要,尤其是這種時候。今天要了她幾個雞蛋,明天她就可能來借糧,後天就可能讓你幫忙幹活。有些口子,不能開。明白嗎?”
何雨水似懂非懂,但哥哥嚴肅的神情讓她知道這事很重要,用力點了點頭:“嗯,我記住了,哥。咱們不要別人的東西。”
“乖。”何雨柱摸了摸她的頭。他知道,這只是開始。秦淮茹的“溫柔刀”,賈張氏的“潑辣鬧”,易中海的“道德旗”,都會接踵而至。
他走到灶台邊,看了看小火慢燉的骨頭湯,湯汁已經開始微微泛白。又摸了摸懷裏那個破木盒。
光防守是不夠的。必須盡快增強自己的實力和資本。
第二天,何雨柱在食堂更加賣力。他不僅完成自己的活,還主動幫幾個老師傅打下手,遞工具,收拾台面。尤其是張師傅和李師傅那邊,他觀察得更仔細,偶爾問的問題也都在點子上。
下午,李師傅果然又叫他:“柱子,晚上小招待所還有一桌,區裏工會的人,標準一般,但也要四個菜。你跟我去,主要你負責配菜和盯一個灶的火候,我教你炒一個簡單的。”
機會來了!何雨柱強壓住激動,鄭重應下。
晚上在小招待所後廚,李師傅果然放手更多。他讓何雨柱獨立完成了一道“醋溜白菜”——這是最考驗火候和調味基本功的家常菜。白菜要脆嫩,醋味要醇香突出又不能嗆口,芡汁要薄而明亮。
何雨柱深吸一口氣,回憶着前世的手感和李師傅平時的操作。熱鍋涼油(油稍多),下幹辣椒、姜蒜末爆香,倒入切好的白菜幫,大火猛炒,淋入調好的碗芡(醋、醬油、糖、鹽、水澱粉),迅速顛勺,讓芡汁均勻包裹,最後撒上蒜末,淋少許明油出鍋。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火候把握精準。炒出的醋溜白菜,色澤油潤,白菜脆爽,酸香撲鼻,芡汁恰到好處地掛在菜上。
李師傅嚐了一口,眼睛一亮,用力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好小子!是這塊料!火候、調味,都到位了!行,以後這醋溜白菜,你可以出師了!”
雖然不是大菜,但能得到李師傅這樣的肯定,意義重大。這意味着,在食堂老師傅眼裏,他何雨柱不再是個只能幹雜活的學徒,而是有潛力掌勺的苗子了。
回去的路上,李師傅照例給何雨柱帶了點“剩菜”,這次是一小碗紅燒肉的汁和幾塊肉皮,還有半條沒動過的清蒸魚尾巴。油水更足。
何雨柱依舊謹慎,將大部分好點的肉皮和魚尾收入空間,只留了少量肉汁和一點碎肉皮在帶回去的飯盒表層做樣子。
回到四合院,已近深夜。院子裏靜悄悄的,只有賈家還亮着燈,隱約有低低的說話聲,似乎是秦淮茹在勸慰還在抽噎的賈張氏。
何雨柱輕手輕腳回家,何雨水已經睡了。他收拾了一下,躺在炕上,卻沒什麼睡意。
今天在食堂的進步讓他振奮,但賈家那邊低沉壓抑的氣氛,又像一片烏雲籠罩在四合院上空。他知道,廠裏對賈東旭工傷的處理意見快下來了,那將是新一輪風波的開端。
而他,需要在這風波中,繼續穩扎穩打。廚藝是立身之本,儲物空間是隱秘利器。院裏的人際關系,則需要更加巧妙地去平衡和應對。
他意念沉入那片灰蒙空間。除了錢票、鹽罐、鋁飯盒、棒骨碎肉,今天又多了點肉汁和魚尾。空間角落裏,那破木盒的虛影,光華似乎比最初稍微凝實了那麼一絲絲,幾乎難以察覺。
“還是太慢了……”何雨柱暗想,“得找機會,試試放點別的東西,或者……用它做點更主動的事。”
想着想着,困意襲來。窗外,北風呼嘯,卷起地上的枯葉,撲打在窗櫺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這個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但何雨柱知道,真正的寒意,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