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空氣中泥土嫩草氣息縈繞,枝頭發出嫩芽,幾只雀鳥銀羽迎着日光,熠熠生輝。
永元十六年初春,內閣首輔裴斫年大婚。
天還未亮,知春就將沈婉叫起。她服侍着沈婉入浴,將滑潤的香膏擦於沈婉肩頸脊背,小心按揉。
因沈婉有孕,從前一直擦的香膏如今已不再用,現下擦的是裴斫年命人特制的,前幾日沈婉提了一嘴,裴斫年便吩咐春香閣連夜調制。
而後,沈婉在侍女們的服侍下,出浴、穿衣、梳頭、裝扮。
沈婉立於鏡鑑前,望着鏡中的自己,有一瞬間的恍惚。
本以爲,百般籌謀、萬般算計,能嫁給表哥已經是極好的歸宿。
卻不想,陰差陽錯嫁給了裴斫年。
位高權重的內閣首輔,整個大燕的掌權人。
婚禮將於黃昏在長信廳舉行。
長信廳燈火通明,耀如白晝,兩側擺着楠木黑漆幾案,上方盛滿精致菜肴,觀禮的官員和女眷們皆衣冠整齊,按照座次坐於幾案前。他們時不時與旁人交談,等着吉時到來。
在場的官員,除了幾位次輔,算是與裴斫年地位相當,其他官員皆屬下官。身份尊貴的,要數皇家的幾位皇子和公主。
平章帝一共四位皇子,兩位公主,除早早去世的明宸太子,其餘皇子今日皆到場了。平章帝如今日漸年老,奪嫡之爭愈演愈烈。
三位皇子中,二皇子出身最低,其母是宮女,如今已經去世。三皇子其母德妃,頗得皇帝器重,平日執掌六宮,代行皇後之職。四皇子其母淑妃,出身寧國公府,亦頗有勢力。
三位皇子都想拉攏這位身居高位的宰輔,自然早早到場,意在捧場,給裴斫年留下好印象。
很快到了吉時,沈婉入了長信廳。
她手持灑金紅扇,微遮面容,緩緩踏入禮廳。
場上一下子安靜起來,衆人望向沈婉的眼神,有驚詫,有好奇,亦不乏嫉妒。
隔着灑金紅扇,影影綽綽,沈婉窺見遠處男子的身影,紅色新郎服讓他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青澀。
有人捧着一條紅巾,一頭交至沈婉手中,一頭放到裴斫年手上。
兩人牽着紅巾,抬步往前走。
高堂之上,坐着順國公府老夫人。她笑容滿面,連連道好。
隨着禮官唱贊,裴斫年和沈婉依次行拜堂禮、合巹禮、結發禮。
及至禮成,沈婉一個踉蹌,被裴斫年及時扶住,他聲音溫和,“可還好?”
沈婉搖搖頭,語氣嬌軟,“無事。”
裴斫年卻還是不放心,又道,“若是不舒服了,及時給我說。”
沈婉淡笑,微啓紅唇,“大人放心,我真的沒事。”
在旁觀禮的衆人瞧見新郎這偏寵的模樣,紛紛詫異,實在想不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有一天也會這般溫柔小意。
儀式完畢,沈婉被引着去了首輔府邸的新房中。
裴斫年留在長信廳敬酒,還不忘吩咐仆婢先去端些餐食到新房。
平日裏這些官員都是裴斫年的下臣,對裴斫年自是唯命是從,如今遇到自己的上官新婚敬酒,自然好生灌了一番酒。
裴斫年興致似乎很是不錯,幾乎來者不拒,平日凌厲的面容此時也難得和煦。
及至酒過三巡,賓客散去,裴斫年由趙東扶着去了首輔府邸的新房。
沈婉方才稍稍吃了些面,方覺胃中好了許多。
聽到門口響動,意識到是裴斫年過來了。
她連忙挺直身子,端坐於床前,執起灑金紅扇,掩住面容。
裴斫年雖飲了許多酒,但腳步依舊沉穩有力,他抬步走進來,輕聲喚道,“婉兒。”
沈婉溫柔回應,“大人,該卻扇了。”
裴斫年抬手,將灑金紅扇移開,目光灼灼,盯着沈婉。
她今日很美,燭光在她睫上投下金紗,流蘇冠垂珠輕晃,胭脂染就的唇瓣紅若櫻桃,眼角淚痣似紅梅落雪。
裴斫年生怕自己身上酒氣過盛,熏到沈婉,待卻扇後,便道,“我先去沐浴。”
沈婉也叫來仆婢,爲自己更衣。
她如今有孕不到三月,腹部依然平坦,知春服侍她脫去厚重的禮服,換上淡粉輕紗寢衣,沈婉才覺舒服一些。
坐於妝鏡前,沈婉摘下珍珠耳墜,仆婢爲她取下鳳冠及一應珠釵,而後服侍沈婉沐浴。
首輔府邸很是寬敞,主院修得極大,主君主母分別有自己的沐浴間,以方便兩人沐浴。
待沈婉沐浴回來,裴斫年已經坐於圈椅上,手執一卷書。
沈婉一時之間驚詫,新婚之夜,這男人竟還有心思看書。
不過想到自己有孕,兩人應不必行夫妻之禮,當下心裏微鬆。
沈婉輕喚了聲,“大人,早些安置吧。”
裴斫年淡淡應了聲,起身走向床榻。
男人剛沐浴完,衣襟鬆鬆,露出鎖骨前端冷白的肌膚,從凌厲的下頜到微凸的喉結,性感非常。
沈婉因這場景臉頰微紅,忙垂眸,鑽至床榻裏側,牢牢蓋上錦衾。
裴斫年隨之躺下,鼻尖縈繞着女子身上的甜香,裴斫年喉結滾動,身上略有些燥熱。
感受到身側男人的變化,沈婉身子緊繃,大氣不敢喘一口。
她有孕不及三月,他應該不會與自己行夫妻之禮吧?
沈婉心中思忖。
裴斫年意識到女人的不安,安撫道,“睡吧,今日不碰你。”
沈婉才鬆了口氣,闔上眼,醞釀着睡意。
本以爲自己會睡不着,不過半刻鍾,沈婉便沉沉入睡。
只是裴斫年的心情就不那麼美妙了,沈婉睡着後,竟往他的懷中拱,無奈他只得抱住沈婉,只是女子發絲的香氣和身體獨特的體香充溢在他的鼻尖,讓他愈發燥熱。
默念了數遍清心經,直到天色泛白,裴斫年才緩緩睡去。
翌日。
新人須向長輩敬茶。
老夫人早早起身,端坐於廳堂內,等新人敬茶。
卻見薛瑤哭着過來,話語之間求六叔救救他們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