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緩緩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我。
青禾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地往雲景身後躲了躲。
雲景立刻將她護得更緊，同時厲聲對我喝道：「漣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私放魔頭，這是滔天大罪！快把他關回去！」
我恍若未聞。
我只是看着玄夜，看着這個我曾愛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男人。
他現在自由了。
他會怎麼選？
是會感激那個剛剛爲他流淚、想送他丹藥的「善良仙子」？
還是會......
我心裏一片平靜，甚至有些期待。
期待他像上一世一樣，毫不猶豫地走向青禾。
然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廢了他。
玄夜動了。
他抬起腳，一步一步，走出了那個囚禁他七天七夜的煉獄。
他的步伐很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雲景已經拔出了劍，劍尖對準玄夜，神情緊張到了極點。
青禾躲在他身後，只露出一雙含着淚光的眼睛，楚楚可憐地望着玄夜，似乎在無聲地召喚。
玄夜的目光，掃過緊張的雲景，掃過柔弱的青禾。
最後，落回到我的身上。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
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他再一次，單膝跪地。
他低下那顆高傲的頭顱，沙啞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主人。」
這兩個字，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千層浪。
雲景握着劍的手，僵住了。
青禾臉上的柔弱和淚光，也凝固了。
他們大概想過無數種可能，玄夜會暴起傷人，會挾持我，會投向青禾的陣營。
唯獨沒有想過，他會對我，俯首稱臣。
我看着跪在我腳邊的玄夜，心中毫無波瀾。
這一跪，不是因爲忠誠，而是因爲恐懼。
他怕了。
怕我再把他關回那個暗無天日的鎖魔陣。
比起青禾那虛無縹緲的善意，我握在他脖子上的刀，才是最真實的。
「起來吧。」我淡淡道，「記住你的身份。」
「是。」
玄夜站起身，默默地退到我的身後，垂手而立，像一個真正的影子。
我轉身，看向臉色精彩紛呈的青禾和雲景。
「師兄，現在你看到了。他很聽話，不是嗎？」我笑意盈盈，「至於私放他......我會親自去向師尊領罰。」
雲景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青禾更是死死咬着唇，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不再理會他們，帶着玄夜轉身離去。
「漣漪！」青禾不甘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不要得意！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後悔？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在上一世，愛上了玄夜。
至於現在，我做的每一件事，都無比清醒。
我帶着玄夜回了我的清漣居。
一路上，他始終沉默。
直到進了院子，確認四下無人，他才終於開口，聲音幹澀：「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問的，自然是我當衆羞辱青禾，又將他放出來的事。
我回頭看他。
月光下，他蒼白的臉龐有種脆弱的美感，黑色的眸子在夜色裏，像兩團幽幽的鬼火。
「爲什麼？」我重復着他的話，慢慢走向他，「因爲我高興。」
我伸出手，用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臉頰。
他的身體瞬間繃緊，像一塊石頭。
「我喜歡看她那副想發作又不敢發作的樣子，也喜歡看你......」我的指尖停在他的喉結上，感受着那裏的脈動，「像條狗一樣，對我搖尾乞憐。」
羞辱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玄夜的呼吸陡然粗重，眼中燃起壓抑的怒火。
但他終究，什麼也沒做。
他只是閉上眼，喉結滾動了一下，啞聲道：「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什麼？
明白了我就是個喜怒無常、以折磨他爲樂的瘋子？
很好。
「去把院子裏的地掃了。」我收回手，語氣冰冷，「在我睡覺前，如果地上還有一片葉子，你就回鎖魔陣待着吧。」
玄-夜沒有說話，轉身拿起牆角的掃帚，開始沉默地打掃。
我回到房間，關上門，將他隔絕在外。
我沒有立刻休息，而是盤膝坐下，開始梳理體內的仙元。
重生回來，我的修爲雖然還是萬年前的水平，但我的神魂，卻是歷經九世輪回，受盡天罰淬煉的。
我的神識，遠比同階修士強大。
這也是爲什麼，我敢把玄夜這個未來的魔尊，放在身邊。
我有絕對的把握，能控制他。
夜深了。
我推開窗，看向院子裏。
玄夜還在掃地。
偌大的院子，已經被他打掃得幹幹淨淨，一片落葉也無。
但他沒有停，依舊一遍又一遍地，重復着機械的動作。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發泄心中的屈辱和憤懣。
我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關上了窗。
玄夜，這只是開始。
你欠我的，我會讓你，加倍奉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