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的目的地是吉省的通華專區，沒有直達的火車，只能通過遼省的沈洋市進行中轉。
林一大概看了一下，這節車廂裏的人都比他小不少，一個個哭的跟個淚人似的。
火車要開十幾個小時才能到沈洋市，林一對面的人主動找他攀談。
“哥，你是要去哪啊？”
“我去吉省。”
青年砸吧砸吧嘴，想說什麼卻是及時改了口，林一知道他想說什麼，有門路的或者成分好的都不會選擇去那裏。
隨着時間的流逝，兩人也聊開了，林一知道了他叫吳明。
“林一哥，你真是高中畢業的？這歲數也對不上啊？”
“我初小跳級了兩年，所以是66年高中畢業，趕上了最後一批……”
林一回憶起了當初母親教導他的情景，感覺母親當時教的比學校的老師還要詳細。
吳明很是羨慕的說：
“那你可是咱們這一批裏學歷最高的人了！”
“學歷高有什麼用，到了地方還不是得幹活。”
吳明掏出一根煙遞給林一，林一有些詫異，沒想到吳明還是老煙槍了。
“林一哥，話不能這麼說，越是偏遠的地方越需要老師，你跟公社或者大隊申請一下，說不準就不用下地幹活呢。”
林一接過煙，覺得吳明說的很有道理，這個倒是個思路。
林一就這樣抽起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支煙，吳明雖然比林一小兩歲，但是嘴巴是真能說，一路上都是聽他在侃大山。
“剛才抽的是東北出的大生產，最好的煙是中華和熊貓，但是太貴了，又不好買。不過我最喜歡的是牡丹，牡丹煙放在口袋裏跟放了香精似的，特香……”
被他這麼一說，弄的林一都想去買一盒牡丹來嚐嚐，不過也就是想想罷了。
林一將小提琴收進空間，這也是他第一次運用，讓他大感新奇，他沒有把行李什麼都放進空間，要不然就太惹人注意了，一個知青空着手去下鄉，這合理嗎？
由於昨晚沒有睡好，還做了壞事，腦海中想着董曉雪的哭聲，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是被自己餓醒的，摸出了提前準備好的饅頭，就着鹹菜吃了起來。
火車上的飲食條件艱苦，能有口吃的就算不錯了，大多數人都帶着保存和攜帶方便的吃食。
林一的這裏列車員心腸比較好，知道他們是知青之後主動給加了熱水，要不然不是沒有就是到小站自己下車買茶水，還得要票。
“林一哥，給你一個，抗餓！”
吳明遞過來一個熟雞蛋，林一看清楚是什麼之後，趕緊給還了回去。
“這可使不得，你也得坐好久的車，還是留給你吃吧。”
吳明笑着小聲說：
“別推來推去的了，我這還有……”
“那就謝了兄弟……”
滿載的列車就像喘息的老黃牛，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了沈洋市。
由於需要換乘，林一和吳明分別去往兩個不同的方向，只能就此分別。
“林一哥，保重！”
“兄弟，保重，日後如果有緣定會相見，到時候請你好好吃一頓！”
“哈哈，好，那再見了林一哥！”
“再見！”
……
短暫的休整之後，林一踏上了去往通華專區的火車。
他是最後一節車廂，車廂明顯是後加的，因爲是用臥鋪改的硬座，不過因此也很寬敞，人也不多。
林一嘆了口氣，不知道多久才能到達目的地，他現在寧可幹活也不想再坐下去了。
林一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剛要閉眼休息會，身邊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
“同志能幫我一下嗎？”
林一緩緩的偏過頭，旁邊站着個長得很清秀的女人，瓜子臉，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那張輪廓分明的嘴，看上去比較寬，嘴角微微的上翹，紅潤的嘴唇顯的很有肉感。
林一經過了董曉雪的事情之後，仿佛打開了任督二脈，看着這個嘴唇就有點想入非非。
“同志？”女人手上提着兩個大包，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林一。
“啊？啊！我來幫你！”
林一這才注意到她拄着拐杖，沒想到她是殘疾人。
起身接過她的兩個大包，順手攙扶着她坐下，她的皮膚白皙細膩，入手滑滑的，不過林一可沒多想，很正常的幫她放好行李。
兩人挨着坐下來之後，女人打量着林一，畢竟顏值氣質在這擺着，哪個女人都願意多看兩眼。
“同志，你去哪啊？”
“通華專區。”
“我也是啊！”
“哦？”林一看着她，“那咱們還真有緣分，你也是知青？”
“有緣不一定有分哦，我不是知青，去找我舅舅。”女人看樣子很是開朗。
想到剛才見她時自己齷齪的想法，林一下意識的避開了她的目光。
“呵呵呵……”女人突然笑了出來。
林一好奇的問：
“你笑什麼？”
“我上學的時候有個老師說過，如果一個人目光不敢跟你對視，肯定是一個很自卑的人，如果不是，那一定是心裏有鬼，我看你的舉止談吐不像是自卑的人，那一定是心裏有鬼！”
林一有些驚訝的說：
“我心裏有鬼你都知道？”
這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果然，那女人嘴角噙着笑意看着他。
“那看來我要一直盯着你看了，要不我就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那就試試唄……”
林一說着故意瞪大的眼睛，她也毫不示弱的跟林一對視，她的目光清澈明亮，黑色的眸子像是星星一樣明亮。
突然她湊近林一的臉，林一幾乎聞到她呼出的氣息，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挪。
“你這是上了多大的火啊，怎麼還有癡抹糊（眼屎）？”
林一擦了擦眼睛，不應該啊，剛才明明洗臉了啊。
擦了擦眼睛，發現什麼也沒有，轉頭再看她早在一邊捂着嘴笑的不行。
看着她陽光快樂的樣子，林一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心情逐漸好了幾分，心裏的愧疚和對未來的迷茫都輕了幾分。
林一有點不敢相信她竟然是個殘疾人，在他印象中殘疾人因爲自身殘疾一般都比較自卑，雖然有些也表現的很有自信的樣子，但是那也只是因爲要掩飾自己的自卑而表現出來的罷了。
全不像面前的這個姑娘沒有絲毫的做作，她的快樂自信似乎都是出自內心，並且還能感染到她身邊的人。
林一看見她的一條小腿截肢了，心裏更加的佩服她。
“我很佩服你！”
“佩服我什麼？”
“堅強樂觀……”這話林一說的真心實意。
不知道是不是林一的話讓她想起了往事，氣氛突然變的沉默，林一有些後悔跟她說這些了，這不是撕開人家的傷疤了嗎。
良久之後，這女人才幽幽的說：
“其實也沒你想象的那麼堅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