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E-14外部環境傳感器信號丟失。故障原因：低溫超出運作閾值。】
提示音在控制室內響起，柔和而不刺耳。
林凡停下手中正在拼裝的無人機零件。
他抬起頭，看向面前環繞的巨大屏幕。
其中一塊分屏上，代表着基地東北角的一個綠色光點，變成了閃爍的紅色。
“低溫閾值？”
他調出詳細數據流。
傳感器最後傳回的溫度是零下51.3℃。
而它的設計極限是零下50℃。
“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建議部署‘工蜂’維修無人機進行更換。預計耗時12分鍾，能源消耗1.7%。】
系統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公式化的關切。
“不必。”
林凡站起身。
“我親自去。”
他更相信自己的手。
【請穿戴三級環境防護服。外部風速34m/s，體感溫度低於零下70℃。】
“收到。”
儲藏室的門無聲滑開。
一具通體銀白色的外骨骼防護服靜靜立在卡槽內。
林凡熟練地穿戴。
金屬扣鎖自動齧合，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面罩落下，內部屏幕亮起，各項維生指標與環境數據流動。
他從牆上取下一把電磁手槍，扣在防護服的大腿外側磁吸掛點上。
整個過程流暢而迅速，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走向出口的通道很長。
每隔十米，就有一道厚重的合金閘門。
“開啓A-1隔離閘門。”
【身份驗證通過。】
第一道門緩緩升起。
“開啓A-2隔離閘門。”
……
他連續通過了三道閘門，才來到最後的出口。
這裏是一個緩沖間，牆壁上掛着除冰設備。
林凡沒有立刻打開外門。
他站在門前，調出防護服面罩上的監控畫面。
基地外的攝像頭將周圍三百六十度的景象清晰投射。
白茫茫的一片。
暴風雪卷起地上的冰晶，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龍卷。
可視距離不足五米。
紅外熱成像掃描開啓。
屏幕上除了幾塊被風吹動的金屬垃圾，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確認安全。
“開啓外部氣密門。”
【正在執行。】
沉重的圓形艙門向一側旋開。
一股恐怖的寒流瞬間灌入緩沖間。
空氣中殘存的水汽立刻凝結成冰霜，附着在牆壁上。
林凡踏了出去。
腳下的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
狂風裹挾着冰粒，敲打在他的面罩上，發出噼裏啪啦的密集聲響。
傳感器就在門外右側三米遠的位置。
一個很簡單的更換工作。
他走到位置，從腰間取下新的傳感器模塊。
就在他擰下舊模塊的固定螺絲時，動作停頓了一下。
風聲裏，夾雜着別的動靜。
不是風。
是人的腳步聲，還有竭力壓抑的喘息。
他沒有抬頭，繼續手上的工作。
擰下螺絲。
拔出失效的模塊。
將新的模塊對準接口，推進去。
“咔噠。”
安裝到位。
面罩屏幕上，閃爍的紅點變回了穩定的綠色。
外部溫度：零下52.8℃。
他轉過身。
風雪中，幾個模糊的人影踉蹌着走來。
一共四個人。
他們顯然也看到了打開的基地大門，以及門內透出的微光。
那是絕望中唯一的光源。
爲首的一個中年男人，臉上滿是凍傷的黑紫色斑塊。
他看到全副武裝的林凡，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涌出狂喜。
“人！這裏有人！”
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撲了過來。
“救命！求求你救救我們！”
他身後，一個女人緊緊抱着一個用破布包裹的孩子，另一個瘦高的男人手裏抓着一根生鏽的鋼管，作爲武器也作爲拐杖。
林凡退後一步，回到緩沖間內。
他按下了關門的按鈕。
厚重的艙門開始緩緩閉合。
“別！”
中年男人絕望地大喊。
“別關門！求你了！”
他沖到門邊，用身體頂住正在關閉的門。
艙門的力量何其巨大，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就繼續以不可阻擋的勢頭合攏。
男人的骨頭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響。
“我們有孩子！孩子快不行了！”
抱着孩子的女人跪倒在地，發出淒厲的哭喊。
林凡隔着越來越窄的門縫，看着外面的人。
他的表情隱藏在深色的面罩下。
他通過外部擴音器說話。
“這裏是私人區域。”
“立刻離開。”
他的聲音沒有起伏，通過電子設備放大，傳遍了這片風雪。
“私人區域？”
拿着鋼管的男人怒吼起來。
“外面都是怪物！我們能去哪？”
“你這裏有吃的有暖氣！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
“分我們一點！不然我們就砸開這扇門！”
他揮舞着手裏的鋼管，狠狠砸在即將閉合的門上。
“當！”
一聲悶響。
厚重的合金門上，連一絲劃痕都沒有留下。
艙門徹底閉合，將風雪與嘶吼完全隔絕。
林凡站在緩沖間裏，看着監控屏幕。
屏幕上，那幾個人正瘋狂地攻擊着大門。
用鋼管砸，用腳踹，用手拍。
徒勞，並且可笑。
【檢測到外部威脅行爲。威脅等級：E。是否啓動防御措施？】
“不用。”
林凡調出新傳感器傳回的數據。
“溫度正在快速下降，伴有強對流天氣。”
他啓動了外部擴音器。
“警告。”
“環境溫度將在五分鍾內下降至零下六十度。”
“你們還有五分鍾時間尋找掩體。”
他的聲音再次在門外響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裏。
門外的攻擊停頓了片刻。
那個中年男人沖着攝像頭的位置大吼。
“你嚇唬誰！”
“有本事就開門！”
“不開門我們就一直砸！把怪物引來，大家一起死！”
他再次舉起一塊石頭，砸向攝像頭。
屏幕晃動了一下，很快恢復了穩定。
防彈材質。
【目標的非理性行爲將導致其生存概率降低至0.01%以下。】
系統給出了分析。
【再次建議，提供基礎人道主義援助包。此舉可避免不必要的沖突，並降低基地暴露風險。】
“否決。”
林凡的回答簡單幹脆。
“風險評估錯誤。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風險。”
屏幕裏，那個女人懷裏的孩子似乎已經沒有了動靜。
女人抱着孩子，用額頭一下一下地撞着冰冷的金屬門，無聲地流淚。
另外兩個男人還在徒勞地攻擊着大門。
林凡不再看他們。
他轉身，走向通往內部的第二道閘門。
“啓動‘清潔’程序。”
他的指令很平靜。
【‘清潔’程序已啓動。非致命性物理驅離模式。】
基地外牆，大門上方，幾個不起眼的方形擋板滑開。
數個噴頭伸了出來。
沒有警報，沒有預兆。
高壓水柱猛然噴射而出。
不是熱水，也不是冰水。
是經過精確計算的，溫度在一度左右的淨化水。
水流的沖擊力巨大。
正砸在門前的四個人瞬間被沖倒在地，滾出十幾米遠。
他們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
刺骨的寒意就穿透了他們單薄的衣物。
在零下五十多度的環境下，液體水存在的瞬間，就會被奪走全部熱量。
他們的衣服，頭發，皮膚，在接觸到水的一瞬間，就覆蓋上了一層薄冰。
冰層迅速變厚。
將他們的身體與地面凍結在一起。
“啊——！”
遲來的慘叫響起，卻因爲口鼻呼出的熱氣迅速結冰而變得含混不清。
他們掙扎着，每一次動作，都讓身上的冰殼碎裂，然後又在新的水汽中凍結得更厚。
噴射只持續了三秒鍾。
水流停止。
那四個人變成了四座形態各異的冰雕，只有微弱的抽搐證明他們還活着。
他們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地逃向風雪深處。
每一步，身上都會掉下冰碴。
很快，他們就消失在了監控畫面的盡頭。
【外部威脅已清除。】
林凡已經脫下了防護服，掛回原位。
他換上舒適的居家服，走向吧台。
給自己倒了一杯熱可可。
溫暖的液體滑入喉嚨。
他看着屏幕上那片空無一人的雪地，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