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顧北辰靠在床頭,肩頭的傷口傳來陣陣鈍痛,但比這更清晰的是大腦的飛速運轉。南星……裴炎的前女友,南家的女兒。這身份組合,有點意思。
他微微動了動沒受傷的右手,從西裝內袋裏摸出一個特制的、即使經歷剛才的混亂也依舊完好無損的微型通訊器,按下了一個加密頻道。
幾乎只響了一聲,那邊就立刻接通了,傳來一個焦急萬分、卻又強行壓低的聲音:“辰哥!您在哪裏?我們的人正在全力搜尋!您沒事吧?”
是他的首席助理,周澤。
“沒事。”顧北辰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絲毫重傷後的虛弱,只有一種慣有的、掌控一切的冷靜,“受了點輕傷,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定位我稍後發你,明天早上,安排一輛幹淨的車來接我。”
“是!辰哥,您的傷……”
“皮外傷,不礙事。”顧北辰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處理幹淨今晚的尾巴,別留任何痕跡。”
“明白!已經着手在處理了,對方也沒占到便宜。”周澤立刻保證,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辰哥,您現在的位置是……?”
顧北辰報出了南星這個小區的名字和樓棟號,但沒提具體單元。“低調點,別驚動任何人。”
“明白!”
正事交代完,顧北辰的目光掠過緊閉的房門,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外面那個剛剛經歷情變、卻強撐着冷靜自救也救了他的女人。他沉默了幾秒,對着通訊器那頭,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補充了一句:
“另外,去查一個人。南星,南懷仁的長女。我要她的詳細資料,從出生到現在,越快越好。”
周澤在那邊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老板會突然對一個女人,尤其是南家的人感興趣,但他立刻應道:“是,辰哥,我馬上去辦。”
通訊切斷。顧北辰將通訊器收回,緩緩閉上眼睛,調整着呼吸,試圖緩解失血帶來的眩暈。客房裏只剩下他均勻而略顯沉重的呼吸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城市深夜的微弱喧囂。
時間悄然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半小時,也許更短,他放在身側的微型通訊器屏幕再次微弱地亮起,震動了一下。是周澤發來的加密文件。
顧北辰睜開眼,點開。
屏幕上,關於南星的資料清晰地呈現出來。從出生證明,到求學經歷,獲獎記錄,再到她母親病逝的時間,父親南懷仁迅速再娶,繼妹南煙進門……以及,她與裴炎從校園開始的七年戀情記錄,甚至包括她出國留學的學校、專業,回國的時間點……
資料詳盡,條理清晰。
顧北辰的目光一行行掃過。
看到南星母親病重期間,南懷仁已與現任妻子江月有所往來時,他眼神微冷。
看到南煙只比南星小三個月的出生證明時,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看到南星在母親去世後,獨自處理遺產,毅然選擇出國深造,在異國他鄉成績斐然時,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感情狀況”那一欄。上面簡潔地記錄着:今日,與裴炎分手,原因:裴炎與南煙(其繼妹,實爲南懷仁私生女)關系不當,被南星撞破。
文字是冰冷的,但串聯起之前南星那失魂落魄卻強作鎮定的模樣,攥緊玉佛時泛白的指節,以及那句冰冷的“前男友,出軌了我的繼妹”……這些碎片化的信息,瞬間在他腦海中拼湊出一個清晰而令人不悅的畫面。
一個被至親與至愛同時背叛的女人。
顧北辰的指尖在通訊器屏幕上輕輕敲擊了一下。他身處權力與財富的漩渦中心,見慣了齷齪與背叛,但不知爲何,南星的經歷,還是讓他心底某處微微觸動。並非同情,而是一種……更復雜的情緒。
她不像他見過的那些要麼嬌柔做作、要麼精明算計的女人。她在自身難保的狼狽中,對他這個來歷不明、渾身是血的陌生人伸出了手;她在剛剛遭受毀滅性打擊後,還能強撐着替他處理傷口,給他煮一碗面。她的脆弱是真實的,但堅韌,同樣真實。
這種在絕境中依然保留着一絲良善和行動力的特質,在他所處的那個冰冷世界裏,顯得格外……罕見。
關閉文件,顧北辰靠在床頭,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腦海中浮現出南星那雙此刻想必盛滿了疲憊與傷痛,卻依舊清亮的眼睛。
一種莫名的、連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好感,如同細微的藤蔓,悄然滋生。
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幾乎微不可聞:
“南星……”
這個名字,似乎不再僅僅是一個需要調查的對象代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