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左一右,呈犄角之勢向顧辭逼近。
他們早已聽聞顧辭的身手恐怖,幾乎人人都說單打獨鬥是絕無勝算可言的。
但兩人也總覺得顧辭的身型並不算特別魁梧,容貌嘛,也不夠凶悍,總有輕敵之心。
左邊一人率先發難,一記重拳直攻顧辭面門,帶起呼呼的拳風。
右邊那人同時矮身,一記掃堂腿攻其下盤,兩人對視一眼,配合得天衣無縫。
面對如此夾擊,顧辭不退反進。
他側頭精準地避開直拳,同時左腿如鐵柱般猛然跺下,竟是硬生生用小腿與那掃來的腿撞在一起!
“砰!”
一聲讓人牙酸的悶響,那掃腿的壯漢只覺得像是踢在了鐵樁上,整條腿瞬間麻木。
他悶哼一聲,動作不由得一滯。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顧辭的右手已如鐵鉗般扣住了面前壯漢的手腕。
他順勢一拉,卸去他拳勁的同時,身體借力旋轉,左肘帶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向後撞去!
“呃!”
身後試圖偷襲的另一名將士,胸口被這一肘結結實實地擊中。
哪怕他皮糙肉厚,也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跟着移了位,悶哼着踉蹌後退,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顧辭的動作幹脆利落,扣住手腕的右手猛地發力,又是一個過肩摔!
“轟!”
那體重驚人的將士被他生生掄起,再重重砸進塵土之中,整個練武場的地面似乎都震動了一下。
瞬息之間,兩名將士,輸得心服口服。
整個練武場鴉雀無聲,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風吹旗幟的獵獵作響。
所有將士都屏息凝神,目瞪口呆地看着場中那道玄色身影。
顧辭立於場中,額際的汗水順着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滴入塵土。
他胸膛微微起伏,玄色勁裝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身上,更顯得肌肉線條賁張有力,充滿了爆發後的餘韻。
那股堵在心口的鬱氣,隨着這酣暢淋漓的打鬥宣泄出去不少。
但隨之而來的,又是一種令他陌生的情緒。
“你們二人力量足夠雄厚,但攻擊時章法太亂。”
話落,顧辭轉身就走,長安緊隨其後,遞上來一塊手帕,問:“將軍,回清風院嗎?”
顧辭伸手去接,動作在觸及那手帕的瞬間頓住了。
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手帕,是宋昭準備的。
手帕還帶着輕微熏香的味道,該是在某處沾染上的。
宋昭嫁給他兩年,衣食住行,樣樣上心。
就連手帕,都是別出心裁,按照四季來準備的。
春日是桃花,夏日是荷花,秋日是菊花,冬日是梅花。
當時他心裏還在想,果然是江南那種詩情畫意的地方養出來的可人兒。
連一塊擦汗的手帕,都能被她弄得這般風雅精致。
而且,給他的這些手帕,用的都是最上等的軟綢。
價格昂貴,吸水性雖不如棉布,卻親膚。
因他常年要在軍營練兵,時常大汗淋漓,普通的棉帕用久了難免粗糙磨臉。
這種軟綢細膩,最是合適。
不傷膚。
當時他覺得理所當然,甚至覺得她有些過於講究。
此刻,這塊柔軟的手帕捏在手裏,仿佛帶着灼人的溫度,燙得他心頭一緊。
一開始宋昭還是親自送來清風院的,那時他是如何回應的?
多半只是一個“恩”字,或者幹脆因爲忙於公務而忽略了她的話。
可如今,那個會爲他細心準備四季手帕,會在月影院等待他的小妻子,卻用一雙清澈又陌生的眸子看着他。
問他:“我應該喜歡(你陪我)?”
多無情啊,顧辭的心口又開始悶悶的,不太舒坦。
他將手帕攥在掌心,那上好的綢緞立刻變得皺巴巴的。
顧辭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先去沐浴更衣,再去月影院。”
他一向都不會大汗淋漓地出現在宋昭面前。
他想,江南的美人兒,大抵喜歡的都是溫文儒雅的文人比較多。
溫玉瑤無意間說過,宋昭喜歡溫文儒雅的。
他這身材,着實夠不上…
忽然,他的喉結莫名滾動了兩下。
或許,宋昭同旁人不同?
她大抵會喜歡像自己這種能保護她的?
……
宋昭回到月影院時,情緒已經去得差不多了。
她就是這樣的人。
高興或是不高興,都是一瞬間的事。
來的快去的也快。
沒等她搗鼓多久,又聽挽星說:“小姐,姑爺來了。”
宋昭抬頭望了眼天色:“他怎麼又來了?”
頓了頓補充道:“天色不早了,不見!”
顧辭才邁進的左腳停在半空中,落不是,不落也不是。
他的小妻子,懶洋洋地趴在窗邊,她面前放了一堆華麗的錦盒。
是他未見過的。
顧辭仍是那副謫仙模樣,高貴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他不緊不慢地走到窗邊,未進屋。
骨節分明的手指碰了碰那堆錦盒,嗓音溫和,問道:“這是何物?”
宋昭抬起那雙不諳世事的眼睛看他,裏頭閃過一絲不耐煩:“簪子。”
“爲何要問?”
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宋昭一開口,撲面而來都是讓顧辭快滾的口吻,挽星和斷雲下意識就屏住了呼吸。
從前是整個月影院的人,都會留心着顧辭的一舉一動,心情如何。
生怕有一點怠慢。
如今衆人還是下意識會去看顧辭的臉色行事。
但是宋昭撂杆子不幹了…
宋昭隱隱有些不快,這人掃了她滿腔的興致了!
真煩!
顧辭感受着這直白的話語,一路上想要同她說說話的念頭,徹底打消了。
他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向來都是別人上趕着恭維他,尋話題同他聊,何時落到這種難堪的地步過?
更別提顧辭從小到大,就沒有人敢給他臉色看。
沒當這個大將軍前,他是顧府的世子,謝夫子的得意門生,京都裏排第一的美男子。
上了一趟戰場回來後,他是位居一品鎮國大將軍,世子之位更是直接讓給了顧桓,他不要。
顧辭抿了抿唇,凝視了宋昭好一會兒,最後一言不發地走了。
天之驕子的顧辭,骨子裏的驕傲,讓他沒辦法再去低頭。
宋昭只覺得他莫名其妙。
顧辭一走,她邊把玩着桃花寶石簪子,邊漫不經心地問挽星。
“我這前夫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