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宋昭一把將手裏的衣裙首飾全扔到地上，睜圓了雙眼：“這些都是我的？？”
這些衣裙首飾，給她娘親穿戴，她娘親都嫌土裏土氣的，就算拿來賞人，多少也有點拿不出手了。
江南的審美，都是獨一份的。
京都雖好，可這穿衣打扮，流行什麼衣裙首飾，還得看江南。
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事情，還是做了什麼孽？
爲什麼放着栩栩如生的千蝶錦衣，百花裙不穿，穿這些破爛玩意兒啊？！
宋昭帶來的衣裙，都是獨一無二，在江南可以讓無數貴女貴夫人搶破腦袋的。
“小姐，這…”
挽星拿不準主意，不知道該不該扔，她朝斷雲看過去。
斷雲對她悄悄搖頭：“小姐不如看看咱們在江南帶來的簪子？”
她轉移宋昭的注意力，將一盤有十二支不同花色的玉簪子捧到宋昭面前。
“小姐瞧瞧，是夫人給小姐的陪嫁呢。”
斷雲說的夫人，是宋昭的娘親，而不是顧辭的母親。
她經過挽星身旁時，壓低了聲音：“收到小姐看不見的地方去。”
“娘親的眼光極好，從前都是娘親給我準備的衣裙首飾。”
宋昭說這話時，眼眶有些溼潤，帶着鼻音：“我想爹爹和娘親了。”
記憶停留在十六歲的宋昭最是戀家：“還有哥哥，明明才一同去百花樓。”
“怎麼眨眼間，就剩我一個人在這陌生的京都了呢。”
宋昭靠在窗邊的美人榻上，振翅欲飛的蝴蝶金步搖隨着她的動作晃動，靈動飄逸。
她托着腮，鬱鬱寡歡。
她接受不了一覺醒來，一切都變了。
她居然還給人當了兩年的妻子。
唉。
陳嬤嬤領着好幾個丫鬟，捧着各種錦盒來時，看見的就是宋昭黯然傷神的一幕。
果真是江南第一美人。
就算是在養傷，臉色蒼白了些，依舊美得動人心魄。
她徑直走到窗邊屈膝行禮：“大娘子安好。”
她的出現，把宋昭嚇了一跳。
宋昭倏地直起身看向陳嬤嬤，眼神疑惑，卻沒有說話。
她在等，等陳嬤嬤再開口。
陳嬤嬤指了指身後的丫鬟們：“侯夫人知道大娘子傷了，特意讓老奴來問候一聲。”
“這些都是滋補身體的藥材，要是還不夠，大娘子盡管開口。”
“侯夫人可是很擔心大娘子的呢。”
“那她爲何不來看我？”
宋昭歪了歪頭，眼神天真清澈：“我若是不舒服，我娘親都會親自來的。”
可見，侯夫人同她，並不親近，否則不會讓一個嬤嬤來打發她。
顧辭倒是同她親近，聽斷雲和挽星說，他還守着自己一整夜。
如此想來，宋昭的心裏稍微好受了些。
陳嬤嬤被宋昭的話問住了，她有些支支吾吾岔開話題。
她問：“大娘子身子可好些了？”
宋昭又重新托腮，懶懶道：“好些了。”
她這般無視陳嬤嬤，可是從來沒有的事。
陳嬤嬤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便道：“那不打擾大娘子歇息了。”
她頓了頓，又對着斷雲和挽星慣性指使道：“你們兩個是大娘子的陪嫁侍女，該好好看着大娘子才是！”
“這些藥材還不收進去。”
她還想說幾句，卻被一道語氣略帶不滿的軟糯嗓音強勢打斷：“嬤嬤。”
宋昭甚至不知道陳嬤嬤是誰，反正她的記憶裏沒有這樣一個人。
“挽星和斷雲是我的人，嬤嬤用什麼身份教訓的她們？”
月影院忽然變得落針可聞，衆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清晰入耳起來。
陳嬤嬤難以置信地看着宋昭“啊”了一聲。
“我還沒死呢，輪不到嬤嬤越俎代庖。”
“東西都拿回去，不收！”
“送客！”
十六歲的宋昭，典型的得理不饒人。
她被宋家人寵的無法無天，
哪裏會有人當着她的面，斥責她侍女的畫面出現啊。
陳嬤嬤猛地回過神來，她是來替侯夫人試探宋昭是不是真的失憶的，而不是來耍威風的…
從前她也斥責過挽星和斷雲，當時宋昭只是平靜地說：“不必陳嬤嬤費心。”
並未像今日這樣動怒，言語直白地讓她下不來台。
“大娘子，這些都是侯夫人的心意…”
“你們兩個，不聽本小姐的話了？”
“我說，送客！”
宋昭下巴微昂，“嬌縱”二字被她表現得淋漓盡致。
就在這時，顧辭來了。
他踏着午後陽光而來，柔光打在他清雋的側臉上，一身雪白色的雲紋暗花錦袍。
聲音如玉石：“何事如此喧譁？”
顧辭本來是要去軍營的，人出了府門準備翻身上馬，不知怎的，想起宋昭。
他便吩咐長安：“把馬牽回馬廄。”
話落，他人已是轉身又進了府。
宋昭努了努嘴，直接道：“這位嬤嬤說侯夫人派她來瞧瞧我。”
她輕笑：“侯夫人身邊的嬤嬤，好大的架子！”
“當着我的面兒，就敢教訓我的兩個陪嫁侍女！”
“我嫁給你，過得就是這種生活嗎？”
陳嬤嬤聞言，後背驚出一身冷汗，她怎麼也想不到，宋昭失憶後，說話竟是如此直接…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打顫：“是老奴擾了大娘子歇息，還請將軍恕罪。”
宋昭冷哼一聲：“你教訓的是我的侍女，你同他請罪做什麼？”
不該是同她請罪才對嗎。
顧辭捏了捏眉心，他怎麼就從未發現過宋昭的真性情：“罰不罰，全看大娘子。”
隨後他走到窗邊，問宋昭：“吃了藥，腦袋還疼不疼？”
“怎麼不去躺着？”
宋昭搖頭：“還好。”
“求大娘子恕罪。”
陳嬤嬤還跪在地上，連同她身後的丫鬟，都跪着。
宋昭皺了皺眉，聲音冷冷的：“下不爲例。”
她將視線放回到顧辭身上：“將軍怎麼又來了？”
她提醒：“這是月影院。”
顧辭：“來看看你。”
宋昭別過頭去看院中的海棠：“哦。”
“那和離書呢？”
她又問。
顧辭寬大衣袖下的指尖動了動，心裏說不出的煩躁。
語氣仍很公事公辦：“會給你的。”
宋昭不以爲意，她認爲顧辭堂堂大將軍，怎麼也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誆騙她。
便點了點頭。
下一秒，她問了一個令人啞言的好問題。
“侯夫人是我的婆婆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