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院首留下方子走後，顧辭在外頭站了許久。
他再次回到屋內時，宋昭正在氣頭上。
宋昭一見他，就冷哼一聲，隨後甩出那封等了好幾天的和離書。
“是將軍對不住我，還請將軍速速籤字。”
“莫要再耽誤我的時間。”
她眼中的疏離，甚至是厭惡，半分未藏，全然暴露在顧辭面前。
使得他喉結難忍地上下滾動了一番。
他竟叫她如此不喜？
可這兩年，他們分明是合適的。
“我何處對不住你了？”
他忍不住想問一句。
柔情似水的小妻子像是變了個人一般，渾身帶刺，也不待見他。
“將軍貴人事忙，我已得知你我本就要和離的。”
“如此，你去迎你的心上人入門，我回江南尋我爹爹娘親去。”
“我們再不要見面了！”
顧辭一噎，心底說不出的煩躁，和離二字，太難聽。
“可我們，還未和離。”
“你還是我的妻。”
“你如今有傷在身，作爲你的夫君，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孤身回去。”
他怕宋昭不肯答應，又道：“近來不太平。”
“等你好了，我親自將你送回去，才能安心。”
宋昭狐疑地看了他兩眼，覺得這話有些怪，又說不出來是爲何。
她看向挽星和斷雲，結果兩人低着頭，不敢同她對視？
沒辦法，宋昭只能點頭：“那好吧。”
“等我好了，馬上就回江南。”
宋昭還不知道十八歲的宋昭，早已回不去江南了。
江南宋家，兩年前獲罪，所有人流放嶺南。
宋沉舟求到了謝清霜面前，字字懇切，求她護一護自己這天真無知的女兒。
其實宋沉舟不求，謝清霜也會保下這個她最爲喜愛的學生。
因爲宋昭身上，有謝清霜沒有的朝氣。
當時謝清霜問宋昭，問她嫁給顧辭好不好。
顧辭需要一個妻子，來擋住顧家人的不死心。
而宋昭，需要一個能保住她的夫君。
兩人的開始，雖然談不上美好，但起碼能相敬如賓。
雖然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但謝清霜和宋沉舟都認爲，不會有人不喜歡宋昭的。
“照顧好大娘子，若…”
顧辭本想說若再出差池，就要罰斷雲和挽星。
話到嘴邊，想起宋昭罵他憑什麼，莫名就把話收了回去：“先喝藥。”
“我不喝！”
宋昭一聽，立馬整個人躲進被子裏不出來。
顧辭一個眼神，挽星昧着良心上前哄宋昭：“小姐，不喝藥怎麼好？”
“好了我們才能快些回江南去呀。”
挽星的眼眶都紅了。
她們回不去了，離了顧家，還不知道去哪裏。
可眼下小姐失了憶，她又怎麼忍心把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她。
十六歲的宋昭，明媚陽光，每日都是高興隨心而活的。
顧家的這兩年，宋昭活得太吃力，太不像她了。
挽星不忍心，她想讓宋昭把那兩年忘了。
她還是喜歡從前的宋昭。
她又扯了扯：“小姐乖。”
顧辭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幕，伸手揉了揉眉心：“出來，把藥喝了。”
宋昭猛地扯下被子：“你出去！”
顧辭不明白她生氣什麼：“你爲何生氣？”
宋昭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反問：“我爲何生氣？”
任誰聽到這種口吻，誰都不會喜歡的吧。
前幾日她還覺得顧辭不錯來着，今日一看，着實不怎麼樣。
同時宋昭也確定了一件事，她是真的嫁了人。
因爲顧辭的氣息，她很熟悉。
而且莫名其妙的，讓她覺得安心。
“將軍無事就回吧，你的心上人不是也傷着了？”
“你不去陪着她，來我這兒做甚？”
她如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昭，不懂得“憋屈”是什麼東西。
顧辭讓她不爽了，她就要回回去！
顧辭瞧她跟個小刺頭似的，心底那股悶氣忽然就散了。
“方院首說，要按時喝藥，才能好得快。”
他這次的口吻，溫和了許多。
知道宋昭現在對他有戒心，顧辭也沒多待，囑咐了她幾句便起身去了外頭。
誰知他出了門才走到窗邊，就聽見宋昭悲慟的哭聲。
他聽見他的小妻子哭着說：“我怎麼會拋下爹爹娘親哥哥來這裏？”
“挽星，我好想他們…”
“定是他哄騙了我！”
一聲聲，砸在他的心頭上，讓他的腳步沉重，再邁不動一步。
前一秒還在懟他的小妻子，下一秒痛哭起來。
顧辭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麼滋味兒。
這一天，比他在軍營裏操兵一月，還要累。
他想轉身進去，又怕宋昭見了他，火氣更盛。
最後顧辭站在窗邊，宋昭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直到屋內的哭聲漸漸消失，他才動了動幾乎僵硬的雙腿離去。
顧母那邊也派人催了他好幾次：“將軍，侯夫人那邊可要過去？”
長安硬着頭皮又問了一遍，以爲還是得不到回復的，結果顧辭頷首：“走吧。”
……
正院。
顧辭帶着長安來到時，裏頭聚滿了人。
他有一瞬間，想要掉頭就走。
全是女人，嘰嘰喳喳的，比麻雀還能說。
他閉了閉眼，抬腳而進。
他腳落地的瞬間，屋裏頭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哎喲，將軍來了啊。”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一群人恭維地問了好便烏泱泱地離開。
她們全是顧辭的長輩，卻不得不收起所謂的輩分高，對顧辭低頭。
原因是如今的顧府，是顧辭的將軍府。
他不管後院的事兒，所以顧母想要讓誰來住，誰來打發時間，也無須知會他。
只一點，望星閣和清風院所有人都不得踏入。
顧辭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他怎麼覺得今日看這群人，特別不舒服呢。
顧辭雖說是個武將，但是他性子一點都不急，做什麼事都有一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說話也很是儒雅，不像衆人所認爲的武將那般，動不動就老子這個老子那個的。
所以當年顧辭以二十三歲當上一品大將軍時，京都裏的媒婆恨不得把顧家的門檻踩爛。
只不過他一直不鬆口，都說不急。
誰知兩年前，他突然開口要娶宋昭這個罪臣之女。
侯夫人氣得險些背過氣去！
他這哪哪都出色的兒子，就算是公主都配得，何至於要宋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