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傳是被胸口的灼痛驚醒的。
臥室的遮光簾沒拉嚴,晨光透過縫隙漏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可他的意識還陷在昨夜的夢境裏 —— 暗紅的雲層壓得極低,像浸透了血的棉絮,沉甸甸地懸在星隕崖上空。崖邊的白石被魔氣熏得發黑,每一道裂縫裏都滲出黑色的霧氣,纏繞着他的腳踝,帶着刺骨的寒意。
他低頭,看見自己身披嵌着星紋的金色戰甲,甲片上的紋路泛着淡金光暈,與掌心那枚星紋古戒的光芒相互呼應。指尖凝聚的星力化作三道利刃,劈向迎面撲來的魔兵 —— 那些魔兵的盔甲上刻着熟悉的紅紋,藤蔓纏繞骷髏的圖案在魔氣中若隱若現,正是老黑發來的 “噬魂幫” 標記。
“大人!西側裂隙的魔兵突破防線了!” 身後傳來神族戰士的呼喊,金血順着他的銀甲滴落,在崖石上暈開金色的水漬。楚世傳轉身,看見魔兵如潮水般從裂隙中涌出,他們的翅膀像是用腐肉編織的,扇動時落下黑色碎屑,觸碰到神族的護盾,便發出 “滋滋” 的腐蝕聲。
“列星芒陣!” 他握緊星紋戒,高聲下令。星力在戰士們手中匯聚,織成一張巨大的金網,將魔兵牢牢罩在裏面。可就在這時,裂隙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一顆黑色的球體從黑霧中緩緩升起,表面布滿扭曲的紋路,散發着令人心悸的邪氣 —— 那是魔核,是魔族力量的源頭。
“大人,魔核在裂隙底部!” 一個清亮的女聲突然從身後傳來,帶着幾分急切。楚世傳猛地回頭,看見一個身披銀甲的神族戰士,頭盔的面甲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那雙眼眸裏盛着星光,與珍怡每次專注寫生時的眼神一模一樣。他剛想開口,魔核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將銀甲戰士向裂隙拽去。
“不要!” 楚世傳伸手去抓,卻只握住一片虛空。胸口的星紋戒驟然發燙,灼痛讓他猛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冷汗已經浸透了睡衣。掌心的古戒還泛着淡淡的綠光,映得帳頂的布料都染上一層詭異的青暈,與手機屏幕上老黑發來的 “噬魂幫” 標記隱隱呼應。
他坐起身,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夢境的細節清晰得可怕 —— 星隕崖碎石的粗糙觸感、金血溫熱的黏膩感、魔核邪氣的刺骨寒意,還有銀甲戰士的聲音,都像真實經歷過一般。他拿起枕邊的手機,翻到老黑昨夜發來的視頻:“海鯊號” 貨輪的甲板上,黑色箱子被工人小心翼翼地搬下,染血的獸皮從箱縫中露出一角,紅紋標記在港口燈光下泛着陰森的光。
“難道噬魂幫和夢裏的魔族有關?” 楚世傳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星紋戒。他想起三年前被珍怡救起的那個暴雨夜,戒指也是這樣發燙,將淡金光暈滲進兩人交握的皮膚裏。那時他以爲只是巧合,現在想來,或許從撿到戒指的那天起,他就已經卷入了這場跨越千年的紛爭。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冷不丁。楚世傳按下接聽鍵,冷不丁焦急的聲音立刻從聽筒裏傳來:“傳哥,出事了!藤幫要吞我們楚氏的文創項目!”
“怎麼回事?” 楚世傳的神經瞬間緊繃。文創項目是母親生前的心願,也是楚氏轉型的關鍵,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剛才珍怡來公司找我,手裏攥着項目組的報表,臉色特別難看。” 冷不丁的聲音頓了頓,語速更快了,“她說藤旻舟最近總以對接項目的名義,在設計部和財務部打轉,一會兒問‘園區景觀的成本預算’,一會兒又要‘核心客流預測數據’,還總找借口留在辦公室,盯着電腦屏幕看。財務部剛才也報上來,有三筆合計五百萬的資金從項目備用賬戶流出,追查下來,源頭指向藤旻舟旗下的一家空殼公司,叫‘森藝文化’。”
楚世傳的手指猛地攥緊手機,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他想起上周和珍怡一起吃晚飯時的場景 —— 珍怡用勺子攪着碗裏的湯,無奈地說:“藤旻舟像個沒正形的富二代,對接項目時總愛聊些無關的,問我哪家畫展好看,還說要送我限量版的顏料,我都拒絕了。” 當時他只當藤旻舟是年輕氣盛,沒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現在想來,那或許是藤旻舟的僞裝 —— 用玩世不恭的表象,掩蓋他竊取項目資料的真實目的。
“珍怡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受到騷擾?” 楚世傳最擔心的還是珍怡的安全。她性子軟,卻有股韌勁,遇到事總喜歡自己扛,要是藤旻舟用強硬手段,她肯定會吃虧。
“珍怡倒沒說被騷擾,就是情緒不太好,說感覺被人盯着,渾身不自在。” 冷不丁的聲音裏滿是擔憂,“我已經讓之前保護她的那兩個保鏢多留意,每天跟着她上下班,還跟公司保安打了招呼,不讓藤旻舟隨便進項目組的辦公室。”
“做得好。” 楚世傳鬆了口氣,又想起夢中魔將說過的一句話 ——“神族的軟肋,從來都是在意的人”。如果藤幫真的想對付他,珍怡很可能會成爲他們的目標。他起身走到窗邊,看着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流,心裏泛起一絲不安:藤旻舟的動作這麼明顯,會不會是藤正豪故意放出的煙霧彈?真正的陰謀,或許藏在更隱蔽的地方。
他剛想給珍怡打電話,手機卻先收到了珍怡發來的微信:“世傳,我剛下班,準備去地下車庫取車,等下回家再跟你說項目的事,給你看我今天畫的草圖。” 後面還加了個笑臉表情,配着一個畫筆的表情包。楚世傳心裏一暖,回復道:“好,路上注意安全,要是遇到麻煩,立刻給我打電話。”
可他不知道,此時的珍怡,正被藤旻舟堵在楚氏集團地下車庫的拐角處。
地下車庫的燈光是慘白的 LED 燈,照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映出長長的影子。珍怡剛走到自己的白色轎車旁,一輛啞光黑的邁巴赫就緩緩停在她面前,車窗降下,露出藤旻舟那張帶着笑意的臉。他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領口的紐扣鬆了兩顆,指尖轉着車鑰匙,銀質的鑰匙扣在燈光下泛着光。
“珍總監,這麼巧?” 藤旻舟的聲音帶着幾分玩味,目光落在珍怡手裏的畫夾上,“剛下班?手裏拿的是文創園區的設計草圖嗎?能不能讓我看看?我對景觀設計也挺感興趣的,說不定能給你提些建議。”
珍怡皺了皺眉,側身避開他的目光,將畫夾抱在懷裏,語氣冷淡:“不用了,藤總,草圖還沒定稿,等確定了會按流程發給藤氏對接團隊。我還要回家,麻煩你讓一下。” 她伸手去拉車門,卻被藤旻舟伸手攔住了。
“珍總監,別這麼拒人於千裏之外嘛。” 藤旻舟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身上的古龍水味混雜着淡淡的煙草氣息,讓珍怡很不舒服,“我知道你最近在擔心項目的資金問題,其實你不用這麼緊張。我爸那邊我已經溝通過了,藤氏可以追加投資,條件是……”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神裏帶着一絲期待,“我們可以一起負責園區的景觀設計,你不是說想保留老槐樹嗎?我可以幫你說服我爸,把老槐樹周圍的區域劃爲核心景觀區。”
珍怡心裏一動。保留園區裏的老槐樹是她的執念 —— 那棵樹有五十年樹齡,枝繁葉茂,夏天能遮出大片陰涼,她第一次去考察場地時,就看到幾個孩子在樹下玩耍,當時就決定一定要留住它。可藤旻舟的條件,聽起來更像是交換 —— 用 “保留老槐樹” 換 “共同負責設計”,本質上還是想插手項目核心。
“多謝藤總的好意,但項目設計有既定流程,我會按規定推進。” 珍怡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請藤總讓開,我要回家了。”
藤旻舟看着珍怡堅定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卻還是沒有讓開:“珍總監,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聊聊,你至於這麼防備我嗎?難道你覺得,我接近你就是爲了項目?” 他的語氣裏帶着幾分委屈,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其實我……”
“藤總,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聊的,除了工作。” 珍怡打斷他的話,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砰” 的一聲關上車門,隔絕了藤旻舟未完的話語。她發動車子,從後視鏡裏看到藤旻舟站在原地,臉色不太好看,心裏鬆了口氣,卻沒注意到,邁巴赫的後座上,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正舉着手機,對着她的車拍照。
那男人的手機屏幕上,剛拍下的照片裏,珍怡的側臉從車窗裏探出來,眉頭微蹙,而藤旻舟站在車旁,身體微微前傾,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從拍攝角度看,兩人的身影湊得極近,竟像是在親密交談。男人滿意地收起手機,給藤正豪發了條消息:“老板,照片拍好了,角度沒問題,能看出‘親密感’。”
很快,藤正豪回復了消息:“很好,先存着,等時機成熟了再發給楚世傳。另外,盯着珍怡,看看她和楚世傳的聯系頻率,有情況隨時匯報。”
男人回復 “收到”,抬頭時,珍怡的車已經駛出地下車庫的出口,匯入了晚高峰的車流。他收起手機,推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發動邁巴赫,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 —— 他要確認珍怡的住址,爲後續的計劃做準備。
此時的珍怡,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藤正豪的圈套。她開車行駛在濱海市的晚高峰裏,車載收音機裏放着輕柔的鋼琴曲,可她的心裏卻亂糟糟的。她想起藤旻舟剛才的眼神,帶着一絲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又想起財務部查到的不明資金流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她拿出手機,想給楚世傳打個電話,卻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 —— 早上出門時忘了帶充電寶,只好先專心開車回家。
而楚世傳在掛了冷不丁的電話後,一直沒等到珍怡的消息,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給珍怡打了幾次電話,都提示對方已關機,只好給珍怡發了條微信,讓她回家後給他回個電話。他坐在沙發上,看着掌心的星紋戒,戒指的綠光已經漸漸淡去,可他心裏的預感卻越來越強烈 —— 藤幫的目標,或許不僅僅是文創項目,還有珍怡。
他想起夢中星隕崖上的銀甲戰士,想起她那雙與珍怡相似的眼睛,突然意識到,珍怡可能就是他命中的羈絆,也是他最大的軟肋。如果藤幫真的用珍怡來威脅他,他該怎麼辦?放棄項目,還是賭上一切保護她?
楚世傳站起身,走到書房,打開電腦,調出楚氏集團的項目資料。文創園區的設計圖在屏幕上展開,老槐樹的位置被用紅色圓圈標注出來,旁邊寫着珍怡的備注:“保留老槐樹,增設休息長椅,打造親子互動區。” 他想起珍怡說過的話:“世傳,這個園區不應該只是冰冷的建築,還要有溫度,有能讓人停下來的地方。”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楚世傳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聽筒裏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種詭異的腔調,像是金屬摩擦的聲音:“楚世傳,星樞之鑰的守護者,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楚世傳的心猛地一沉,剛想追問,對方卻已經掛了電話。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陌生號碼,又看了看掌心的星紋戒,突然明白,這場跨越千年的戰爭,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而他,正是這場戰爭的關鍵。
他握緊星紋戒,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像是戒指在給予他力量。他走到窗邊,看着遠處漸漸亮起的霓虹燈,心裏默默想着:珍怡,等我,無論遇到什麼危險,我都會保護你,守護我們共同的心願。
而此時的珍怡,終於開車回到了小區。她停好車,拿起畫夾,剛想走進單元樓,卻感覺身後有人在盯着她。她猛地回頭,只看到小區裏的路燈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沒有任何人影。是錯覺嗎?她皺了皺眉,加快腳步走進單元樓,心裏的不安卻像潮水般涌上來 —— 她總覺得,有什麼危險,正在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