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看着秦雲依喝了安神藥躺下睡着了。帶着丫鬟們輕輕地退出了女兒的閨房。
秦府是蘇州城巨富，家丁衆多。錢氏作爲當家主母，一刻也不得閒着。
剛從女兒的閨房出來，幾個嬤嬤就已經跟了上去。桂嬤嬤也回來了，幾個嬤嬤忙爲她騰出位置。
錢氏頭也不回的走在回廊下。桂嬤嬤跟上，小聲說着：“奴婢已經按夫人的意思去見過柳姨娘了。”
錢氏卻沒說什麼，只是吩咐後面的小丫鬟去廚房，給秦雲依煲一碗冰糖燕窩。
錢氏對這個柳姨娘，印象不深。
她是丈夫秦老爺從青樓帶回來的。丈夫只說柳姨娘還是個淸倌兒，一時醉酒要了柳姨娘的清白，就贖身帶回了秦府。
清白不清白的，錢氏可說不好。她可不相信，能在青樓待上幾年還能是淸倌兒。滿府的姨娘，不說多，可也不少。有的是自己的丫鬟，出嫁後給了秦老爺當通房丫鬟，後來抬成了姨娘。有的是家生子，秦老爺自己看上的。還有的，是秦老爺生意場上的人送來的。
只有這個柳姨娘，出身青樓，是賤妾。
一個賤妾，不過是府上的一個半奴半主的玩意兒，平時逗老爺開心的。若是哪天主母想發賣，就能找來人牙子，直接就給賣了。錢氏這個當家主母壓根不會把柳姨娘放在心上。
柳姨娘也是進了秦府，才知道這高門大戶的規矩。得知自己成了賤妾，柳姨娘也只是慘淡一笑。自己的命，就如浮萍草芥。不過秦老爺對自己還算不錯，一個月也總有幾天能到自己的房中來。
可桂嬤嬤卻一直瞧不起柳姨娘。
現在又攛掇着錢氏：“夫人，這可是個好機會。老爺現在不在府中，爲何不趁着這個機會，把那狐狸精發賣掉？留這麼個禍害在府中，遲早有一天會壞事。”
錢氏斜視了她一眼，冷冷說道：“她到底怎麼樣，也是府中一個姨娘。是老爺的女人。我若是越過老爺處置了她，雖說不是不行...”
錢氏停了下來，後面的一衆奴仆也跟着停了下來，恭恭敬敬的垂着頭等在錢氏身後。
錢氏嘆了口氣：“依依就是太過於良善了。這個性子...我真怕她將來嫁出去吃虧。”
桂嬤嬤知道秦雲依是秦府唯一的孩子，是錢氏的心頭肉。桂嬤嬤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諂媚道：“大小姐是個菩薩性子。府中若是有這麼一位菩薩主子，實在是下人之福氣啊！大小姐的賢名若是傳了出去，夫人您還怕大小姐找不到好人家嗎？”
桂嬤嬤笑着說道：“再說了，還有您的娘家人呢？錢府可是官宦人家。您不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嘛...”
錢氏點點頭：“你瞧我，依依才六歲。我這是瞎說什麼呢。”
桂嬤嬤忙拍起錢氏的馬屁來：“這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嘛。”
錢氏想了想：“也罷。既然依依讓我好生待柳姨娘，你回頭讓賬房，這個月給柳姨娘多二兩銀子吧。免得將來依依知道了，心裏還不知道怎麼想我，柳姨娘救了她，我卻不待見柳姨娘。”
“夫人，小姐是從您的肚子裏出來的，難道還能胳膊肘往外拐不成？”
錢氏扭頭對着桂嬤嬤說：“你的那點小心思我也知道。左右是你男人喜歡出去青樓喝花酒，你便不喜歡那些青樓女子。可現如今，柳姨娘是府裏的姨娘了。你也該注意一點。”
錢氏繼續往自己的主屋走着，聲音隱隱約約的飄進桂嬤嬤的耳朵裏。“更何況，一個賤妾，能翻出什麼水花來。府裏的那群姨娘，才是真正讓我頭疼的。”
那邊屋子，柳姨娘已經醒了過來。
她只有一個貼身丫鬟，叫做青杏。是跟着柳姨娘從青樓一起進的秦府，對柳姨娘很是忠心。
青杏見柳姨娘醒了，差點喜極而泣。趕緊把她扶了起來，又找了兩個大軟墊子墊在柳姨娘身後。
眼見着青杏眼中點點淚光，柳姨娘慘淡一笑，伸手把青杏叫了過來。“傻妮子，你哭什麼？”
青杏聽了這話，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姨娘你嚇着我了。當時怎麼就跳下去了？大小姐死活，與我們有什麼相幹？姨娘你水性也不是很好，怎麼就能這麼跳下去？”
柳姨娘一雙纖纖玉手緩緩的爲青杏擦幹眼淚。
“青杏。若是老爺和夫人知道，大小姐落水的時候，我剛好經過假山池塘。你猜他二人會怎麼想？”
青杏從小就在青樓長大，一直跟着柳姨娘，一直把她當做姐姐看待，柳姨娘也把青杏保護的很好。她還是心思單純的那個青杏。
青杏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也想通了吧？大小姐，是秦府唯一的孩子。她落水了，我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柳姨娘垂下眼，緩緩的說道：“救了，大小姐活了下來。將來我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至少，若是大小姐惦記着這救命之恩，我就不會和其他府中的賤妾一般，隨意的被主母發賣。”
“青杏，我們不能再回青樓裏去了。”
青杏想起在青樓裏老鴇非打即罵的日子，無端端的在三伏天裏出了一身冷汗。青杏胡亂的點着頭，說道：“我都聽姐姐的。”
柳姨娘握着青杏的手說道：“如今在秦府我也只有你了，咱們二人相依爲命。我雖然不願意跟着秦老爺，可這裏也比青樓要好上很多。至少，只用服侍一個男人...”
青杏喂了柳姨娘幾口水，隨口說道，大小姐命真大，就是這麼巧，在她們路過花園的時候，大小姐落了水。若是早一分，她們就穿過花園了。若是晚一分，大小姐說不定就淹死了。
青杏沒有注意到是，柳姨娘在聽到青杏的喃喃自語時，發白的臉色。
柳姨娘在心底默默的向菩薩念佛：我並未造成殺孽。只是想爲自己在這高門宅院討得一點點活路。菩薩，寬恕我的罪過吧。
一個單純的青杏都覺得巧合的事情，重生的秦雲依自然也覺得十分奇怪。
她好好的睡了一覺。醒過來後，多年的宅鬥經驗告訴自己，這事兒，不是那麼簡單。
秦雲依緩緩的坐了起來，靠在床上好好的回想着掉進池塘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