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馬車不疾不徐的往城外莊子而去,半夏還有些難以置信。
“小姐,您是怎麼知道沖霄子能讓夫人鬆口將您罰到城外的莊子?”
不僅免了跪祠堂的處罰,而且還將小姐‘趕到’了城外的莊子?
難道是因爲自己去交給沖霄子的那封信?
姜杳知嘴角勾起一抹譏諷,林夫人是個信佛信道之人,當年能夠順利產子站穩腳跟,並讓府中妾室無人生下兒子靠的就是這個沖霄子。
而這個沖霄子明面上是神算子,可背地裏卻是個欺男辱女之輩。
前世,姜杳知也是碰巧撞見了沖霄子事發來求林氏脫罪之事,正好今日一早敬茶借此先從臨江侯府那個惡心的地方出來,另作打算。
要如何進宮,讓明德帝心甘情願的替她解決麻煩,做她手中的一把利刃,姜杳知昨夜已經有了一個計劃。
城郊的莊子,姜杳知安置在了梨園,僻靜清雅,院中種滿了梨樹。
一走進就能看見滿院的雪白色,團團簇簇的浮在枝頭上,風一吹,芳香撲鼻。
“半冬,收集些花瓣等會做香膏。”
姜杳知捏着一朵潔白的梨花,嘴角勾起來了一抹壞笑。
半冬本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聞言和半夏立馬將屋子收拾了起來。
而姜杳知靠在最大的一棵梨花樹下的美人榻上,閉目小憩。
一個月後正好是端午宮宴,她會給明德帝一個大大的驚喜。
————
紫宸宮。
“陛下,夜深了,早點休息吧。”蘇公公恭聲提醒道。
明德帝面容冷峻,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啪地一下砸到了龍案之上。
“鄭生這個老匹夫,好大的膽子,竟敢催着朕冊立嗣子,是篤定了朕生不出來兒子麼?!”
濃濃的怒火瞬間席卷了御書房,蘇公公頓時便跪在了地上,不敢開口。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在明德帝身上體現的更加淋漓盡致。
“去,讓人去鄭府傳話,鄭生御前失儀,上諫的奏折謄寫的不堪入目,明日早朝前抄寫萬遍,不然朕就砍了他的狗頭!”
蘇公公面色一鬆,鄭生倒黴了,那他們就安全了。
萬遍抄寫別說是早朝前,就是再多給一日功夫也抄寫不出來,誰讓鄭生仗着御史身份,洋洋灑灑的引經據典寫了一大通來膈應明德帝呢?
蘇公公急明德帝所急、厭明德帝所厭,立馬便點了人帶上聖諭直奔鄭御史府而去。
明德帝被過繼嗣子一事給氣到,才回到寢殿頭疼的頑疾便開始發作了。
“陛下,奴婢伺候您......啊!”
明德帝眉心籠罩着一層陰雲,一腳便將不知死活的宮女給踢着撞上了牆,當即便吐血嗝屁了。
蘇公公才交代好徒弟小葉子帶着御林軍出宮,一趕回來便撞見了這一幅要命的畫面。
簡直是夭壽啊!
動作麻溜又小心翼翼的讓人將這個找死東西給拖了下去,自個兒都退到了寢殿外苦着臉聽着動靜。
明德帝頭疾發作之時暴虐無道,那是連蘇公公都不敢湊到跟前的。
方才那個蠢貨居然敢趁着他老人家不在之時,妄圖接近明德帝,蘇公公簡直快被蠢笑了。
明德帝眼眸一片猩紅,殿內一片狼藉,血紅的光閃爍,似是野獸般的嘶鳴。
腦中就只有一個念頭:殺殺殺!
明德帝感覺自己一個人在黑夜之中走了許久許久,周圍孤寂靜謐,天地間只餘下他一人,越發刺銳的疼痛如同無數細小的針刺穿他的頭皮。
明德帝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劇烈的痛意拉扯下,思緒變得混亂。
忽地,一陣淡淡的似是某種花的清香飄來。
似是一清爽輕透的風,一下便吹散了明德帝腦中的陰騖和暴虐。
“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也吾郎做管蕭。
蕭兒對着口,口兒對着蕭,蕭中吹出鮮花調。
問郎君呀,這管蕭兒好不好?
問郎君呀......”*1
溫柔軟糯的聲音像是神女梵音嫋嫋般,清潤塵心。
明德帝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幾步,迷霧漸散,如同仙境般的千樹萬樹梨花開中,那純潔無瑕的神女揚花瑩笑而立。
咚咚咚。
劇烈的心跳聲不合宜地自明德帝的胸口跳躍了起來,清淺的梨花香撲鼻而來。
明德帝心口生出來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沖動,發癢發燙。
層層梨花白,明德帝只能隱約看見神女的溫婉潔白,他急切的想要看見神女的模樣。
心頭一熱,明德帝往前一步,就在要望清之際,雲開霧散,他一下自龍榻上躍起,抓住了紗帳。
明德帝望着殿中熟悉的擺設,眉心微蹙,心中頓生起一股難言的失落。
是夢麼?
能夠治愈他的神女只是一場夢麼?
金鑾殿中,明德帝思緒還留在夢中的神女之上,抓心撓肺,頭一次在朝會上這般心不在焉。
偏偏今早才被砍了頭的鄭生還不夠警告朝臣的,又一個不怕死的老御史,虞成周開始諫言了。
從盤古開天辟地講到禮義規矩,話裏話外皆是在說子嗣空虛,國之不穩,爲帝不明。
明德帝本就對他縱橫一生唯吾獨尊卻生不出來子嗣耿耿於懷,堂堂帝王卻連一個販夫走卒都不如,連個兒子都不配有。
他時常在想莫不是手上沾染的鮮血太多,老天爺才會如此懲戒於他?
可是,明德帝能如此想,臣工卻不能。
如此鍥而不舍的死諫過繼嗣子,這不是明擺着打明德帝的臉。
看啊,明德帝就是生不出兒子。
“虞御史還真的是憂國憂民,心系天下啊。”
明德帝面無表情,可衆臣卻能從中聽出來那風雨欲來的肅殺之氣,忍不住抖了抖。
這個暴君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沒看見鄭生那血淋淋的人頭還掛在宮牆之上麼?
“陛......陛下,老臣赤膽忠心,皆是爲了陛下、爲了大景啊!”虞成周硬着頭皮道。
明德帝冷眼睨着他那花白的頭發,怒極之下,嘴角反而勾起來了一抹惡劣的弧度。
“虞御史的忠心朕自是知曉的,朕心甚悅,如此忠臣自是要獎勵一番的。”
衆臣:不對勁!
虞成周發白的胡須更是一抖,莫名生出一股不妙來。
果然,下一刻虞成周便眼前一黑。
“傳旨,封虞御史爲虞美人,賜居鍾粹宮雨花閣,朕一日生不出皇子,虞美人便留在後宮替朕好好盡忠盡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