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沿着廢棄工廠生鏽的鐵皮屋頂滑落，發出單調的敲擊聲。陳辯和林悅蜷縮在二樓的辦公室裏，唯一的照明來自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冷光。十幾個小時前，他們差點在旅館被抓獲，現在這裏是他們僅存的藏身之處。
"警方已經發布了我們的通緝令。"林悅盯着屏幕，聲音低沉，"媒體把我們描述成墮落警察和黑心律師的勾結。"
陳辯沒有回應，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李強的日記掃描件上。這位十年前"意外"死亡的警員，可能是揭開一切的關鍵。
"看這裏。"陳辯指着日記的某一頁，"李強在死前三周寫道：'王的胃口越來越大，要求的金額已經超出底線。必須留下證據，以防不測。'"
林悅湊近細看："他提到的'證據'會是什麼？"
"可能就是他被害的原因。"陳辯繼續翻閱，"這裏，他提到一個代號'夜鷹'的聯系人，說通過這個渠道可以確保證據送到該送的人手裏。"
兩人對視一眼。這已經是第二次出現"夜鷹"這個代號。
林悅打開另一台電腦，開始搜索李強的個人信息。"李強死後，他的妻子很快就搬離了這個城市。根據記錄，她現在住在鄰省的一個小鎮上。"
"我們需要找到她。"陳辯說，"李強如果真的留下了什麼，最可能交給他的妻子。"
"但是現在我們被通緝，怎麼去？"林悅苦笑，"每個交通樞紐都有我們的照片。"
陳辯沉思片刻，拿出一個一次性手機。"我們需要幫助。"
他撥通了一個號碼，對方很快接起，但沒有說話。
"是我。"陳辯說，"需要出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回答："老地方，兩小時後。"電話隨即被掛斷。
"是誰？"林悅問。
"一個老朋友。"陳辯簡單解釋，"以前幫過我一些...不太合法的忙。"
兩小時後，城郊的一個廢棄修車廠。一個穿着工裝褲的中年男人正在修理一台摩托車。看到陳辯和林悅，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旁邊兩套疊放整齊的工裝。
"換上。"陳辯對林悅說，"我們要改變一下形象。"
半小時後，他們變成了兩個普通的摩托車修理工，戴着帽子和口罩，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這是張師傅。"陳辯向林悅介紹，"他會帶我們出城。"
張師傅打量了林悅一眼，然後對陳辯說："這次的事情很麻煩。"
"我知道。"
"價格翻倍。"
"合理。"
張師傅點點頭，推過來兩輛改裝過的摩托車。"走小路，避開所有檢查站。跟緊我，保持距離。"
三個小時後，他們抵達了鄰省的那個小鎮。李強的妻子王慧在這裏開了一家小便利店，生活看似平靜。
當陳辯和林悅表明身份時，王慧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我什麼都不知道。"她顫抖着說，"求你們離開。"
"王女士，我們知道李強警員是被害的。"林悅輕聲說，"我們想爲他討回公道。"
王慧的眼中涌出淚水："十年了...我每天都做噩夢...但是那些人說了，如果我說出去，就會傷害我的孩子。"
"我們能夠保護你。"陳辯保證，"但我們需要知道李強留下了什麼。"
經過長時間的勸說，王慧終於鬆口。她帶他們來到便利店的地下室，從一個隱蔽的保險箱裏取出了一個鐵盒。
"這是他留給我的。"王慧撫摸着鐵盒，"他說如果有一天他出事，就把這個交給值得信任的人。"
鐵盒裏是一本更詳細的日記、幾張光盤，還有一封信。
信上寫着："如果我死了，那一定是王建國下的手。我掌握了他受賄、操縱案件、甚至殺人的證據。這些證據足以讓他和他的同夥被判死刑多次。但系統已經被他們滲透，我不知道該相信誰。所以，我只能把這些留給時間。"
陳辯插入第一張光盤，裏面是王建國與不同人會面的照片和視頻，時間跨度長達數年。其中一些會面對象，赫然是現在警界的高層人物。
第二張光盤是財務記錄，詳細記載了王建國通過空殼公司洗錢的流程，金額之大令人咋舌。
但第三張光盤才是真正的炸彈——裏面是趙家案發當晚的完整監控錄像。錄像清楚地顯示，王建國在案發時間進入了趙家，一個多小時後才離開，手上還拿着一個類似數字存儲設備的物品。
"這就是趙明宇說的證據。"林悅震驚地說，"原來李強早就拿到了。"
"但是他爲什麼沒有公開？"陳辯問。
王慧哽咽着回答："他說時機不對。當時王建國的勢力太大，貿然公開只會讓證據被銷毀，他自己也會沒命。"
陳辯繼續翻閱日記，發現李強詳細記錄了自己如何秘密調查王建國，如何收集證據，以及如何發現自己也被人監視。
"他在日記裏提到，趙明宇的父親生前也在調查同一個腐敗網絡。"陳辯說，"而且，他似乎與'夜鷹'有聯系。"
"夜鷹到底是誰？"林悅問。
王慧搖搖頭："李強從不告訴我具體細節，只說那是最後的保障。"
就在這時，陳辯的手機收到一條加密信息。發信人代號"夜鷹"。
"證據已收到。但你們已被定位，立即轉移。新的安全點坐標附後。"
陳辯臉色一變："他們找到我們了！"
三人立即收拾重要物品，準備撤離。王慧猶豫了一下，然後堅定地說："我跟你們走。我知道更多李強沒有寫下來的事情。"
他們剛離開便利店不到五分鍾，兩輛黑色轎車就疾馳而來，車上下來幾名持槍男子，直接闖入了便利店。
"好險。"林悅倒吸一口冷氣。
按照"夜鷹"的指示，他們來到了鎮外的一處農舍。這裏看似普通，內部卻裝備了先進的安全設備。
安頓下來後，王慧開始講述她知道的內情。
"李強死前一周非常緊張，他說王建國他們正在策劃一件大事，涉及境外勢力和巨額資金。趙家案只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什麼意思？"陳辯問。
"趙明宇的父親不是因爲調查腐敗網絡而被滅口的。"王慧說，"他是因爲發現了王建國與某個境外組織的勾結，那個組織涉及武器走私和洗錢。"
這個信息讓案件的性質再次升級。
"李強說，趙家有一個賬本，記錄了王建國與那個組織的所有交易。王建國去找的就是那個賬本。"
陳辯立即想到趙明宇在會面中提到的"證據"。"所以趙明宇可能一直在找那個賬本？"
"很可能。"王慧點頭，"李強相信，趙明宇手中掌握着部分證據，但不足以扳倒整個網絡。"
深夜，陳辯獨自在農舍的院子裏思考。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龐大而危險的犯罪網絡，而他們手中的證據雖然有力，但還不足以將其連根拔起。
林悅走出來，遞給他一杯熱茶。"想什麼呢？"
"我在想趙明宇的審判。"陳辯說，"如果他真的在法庭上拋出這些證據，會發生什麼？"
"法庭可能會被操縱，證據可能被排除，證人可能..."林悅突然停住，明白了陳辯的擔憂。
"我們必須確保這些證據能夠安全地送達該送的地方。"陳辯下定決心，"在審判開始前，找到更多的盟友。"
就在這時，他的電腦收到了一封郵件。發件人竟然是周濤。
"傷無大礙。得知你們獲得關鍵證據。警局內部正在分裂，一部分人開始動搖。建議接觸監察部門負責人鄭斌，他是清白的。謹慎行事。"
這封郵件帶來了一線希望。如果警局內部確實有人開始反抗，那麼局勢可能還有轉機。
陳辯立即回復："如何接觸？"
幾分鍾後，回復來了："明日十點，市中心圖書館三樓期刊區。暗號：'請問有最新一期的《法治月刊》嗎？'回答：'抱歉，還在訂購中。'"
第二天，按照約定，陳辯和林悅來到了市中心圖書館。在確認沒有尾巴後，他們上了三樓。
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子已經等在期刊區。看到他們，他微微點頭，然後走向一個偏僻的角落。
"陳律師，林警官。"男子低聲說，"我是鄭斌。"
"你怎麼確認我們的身份？"陳辯謹慎地問。
鄭斌出示了自己的證件，還有周濤的親筆信。"周濤在出事前就聯系了我，我們一直在秘密調查王建國的問題。"
"爲什麼現在才行動？"
"因爲沒有確鑿證據。"鄭斌坦言，"王建國在系統內的根基太深，輕舉妄動只會打草驚蛇。但現在，有了你們手中的證據，情況不同了。"
陳辯簡要介紹了他們從王慧那裏獲得的證據。鄭斌聽後，面色凝重。
"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他說，"如果涉及境外組織和武器走私，那就不僅僅是腐敗問題了。"
"趙明宇的審判是關鍵。"林悅說，"如果他能在法庭上公開這些證據..."
"太危險了。"鄭斌搖頭，"王建國的人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我建議，我們繞過正常的司法程序，直接向更高層匯報。"
"風險有多大？"陳辯問。
"很大。"鄭斌坦白，"我們不知道高層中誰是清白的。但如果成功，就能一舉摧毀整個網絡。"
就在這時，鄭斌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怎麼了？"林悅警覺地問。
"周濤..."鄭斌的聲音顫抖，"他在醫院...被拔掉了呼吸機..."
這個消息如同重擊。王建國集團已經開始清除所有潛在的威脅。
"我們沒有時間了。"鄭斌站起身，"必須立即行動。我會嚐試聯系我在北京的老上級，他是唯一可能信任的人。"
"我們需要做什麼？"陳辯問。
"保護好證據，保護好自己。"鄭斌說，"我會在四十八小時內聯系你們。如果到時候沒有消息..."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清楚。
離開圖書館時，雨已經停了，但天空依然陰沉。陳辯和林悅知道，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將決定一切。
回到農舍，他們開始整理所有證據，準備多個備份。王慧幫助他們識別照片和視頻中的人物，許多都是現在位高權重的人物。
"這個人是省廳的副廳長。"王慧指着一張照片，"李強說他也是網絡中的一員。"
"這個女的，"她又指向另一張照片，"是某大型國企的負責人，負責幫他們洗錢。"
隨着越來越多的人物被識別出來，這個網絡的龐大和可怕逐漸顯現。
晚上，陳辯再次收到"夜鷹"的信息。
"鄭斌可信。但行動已被察覺，二十四小時內將有大規模抓捕行動。立即轉移至最終安全點。坐標附後。最後階段開始。"
信息的緊迫性讓陳辯感到不安。他們似乎正在接近終點，但危險也隨之增大。
"我們要分頭行動。"陳辯做出決定，"林悅，你帶王女士去最終安全點。我去拿最後一件證據。"
"什麼證據？"林悅問。
"趙明宇手中的賬本。"陳辯說，"我相信他知道賬本在哪裏。在審判開始前，我必須拿到它。"
"太危險了！"林悅反對，"現在全城都在通緝我們！"
"這是唯一的機會。"陳辯堅定地說，"如果審判失敗，這個賬本就是最後的保障。"
最終，林悅 reluctantly 同意了。他們約定，無論發生什麼，二十四小時後在最終安全點會合。
陳辯獨自一人踏上了返回城市的路。他知道，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危險的旅程，但他別無選擇。
在摩托車的後視鏡中，他看到了遠方城市的輪廓。在那裏，真相與謊言交織，正義與罪惡博弈。而他將再次闖入這個漩渦，爲了妹妹，爲了所有受害者，也爲了那個被玷污的司法理想。
雨水再次開始落下，洗刷着這個城市的污穢，但也可能沖刷掉所有的證據。時間，已經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