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阮緣秋默默受了這一拜,並未去扶。他本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化作一聲輕嘆。此番廷議,他未能爲王乾爭得一個公道,心中終究有愧。
看着王乾臉上毫無猶豫,滿是肅然和期待。
“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便代殿中傳你《冥濁真解》。”
阮緣秋袖袍輕拂,一枚青色的古樸玉簡落於石桌上。上篆‘冥濁真解’蒼勁有力。
“這是冥濁真解的拓本,所刻的前半段爲如何用氣血練出神識,後半段需用神識接觸玉簡獲取。”
他說着指尖一彈,一道細小劍罡飛出,王乾甚至意識都來不及反應,鮮血就滴落在玉簡上
“功法切勿外傳,不然必有災禍”
說着又從袖中拿出一枚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正面刻着一個古樸的“冥”字。
“憑此令,你可入後山‘冥濁淵’修行。此地乃地脈濁氣泄露之所,正是修煉《冥濁真解》的最佳之地。“
將令牌交給王乾,特地嚴肅叮囑
“淵內深不見底,你初入修行,切不可貪功冒進。”
王乾收下令牌,鄭重道:“弟子謹記。”
阮緣秋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沉吟片刻,又從懷中取出兩樣物件。
一個赤玉小瓶,一枚玉簡。
“此乃三顆‘清心守魄丹’。每當你覺得心神被濁氣所染,瀕臨失控時服下一顆,或可保你靈台一絲清明,。”
說完,又指了指玉簡
“此乃我築基時破境心得,切記只可作爲參考。”
王乾默默接過,這位阮師叔,是真心助他。
“多謝師叔厚賜!”王乾再次深深一禮。
阮緣秋擺擺手,神情略顯疲憊:“去吧,冥濁淵入口在主峰底部,持令牌自可進入。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了。”
王乾不再多言,將令牌與贈品小心收好,對着阮緣秋深深一揖,轉身便沿着來路,踏步而去。
看着他遠去的身影,阮緣秋嘆了口氣,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
王乾辭別後,並未直接回洞府參悟玉簡。他深知此番閉定是時日難料,需將俗務打理妥當。
他先是下山,將身上僅存的些許靈石盡數換作了辟谷丹與清水,又去尋了劉旭。
面對這位摯友,王乾只說要尋地閉個死關,未提功法凶險,只囑他日後萬事小心。告別之後,他沒有回自己的洞府,那裏人多眼雜。
外門弟子洞府如今已空置大半,他尋了一處最偏的,探查確認無人後,深吸一口氣,雙臂肌肉虯結,推動一塊巨石,‘轟隆’一聲,將自己與外界徹底隔絕。
洞內霎時一片死寂,唯有他自己的心跳聲,沉重而有力。
與此同時,世家子弟聚居的閣樓內,氣氛卻與王乾那邊的孤寂決然相反。
幾名煉氣後期的世家核心弟子正聚首議事,此番坐在主位的,赫然是姜望樓。待衆人散去,唯有劉全被留了下來。
“這次倒是累得閔越兄受苦了。”姜望樓把玩着手中的茶盞,似真似假地感嘆了一句。
劉全心中冷笑,還不是爲你頂罪?面上卻是不顯,只是附和道:
“族中自有補償,姜兄不必過於掛懷。只是…方才你所言‘靈機洗髓’之事,當真?”
姜忘樓之前的話語由不得他不吃驚,若能平添三成築基幾率,於他們這些困於煉氣後期弟子而言,便是逆天改命的機緣!
姜望樓見他仍有疑慮,耐心解釋道:
“天地靈機,清升濁降,此乃常理。然天道有缺,規則並非鐵板一塊,尤其在清濁交匯之地,更有玄機可循。”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劉全,壓低了聲音
“那冥濁淵與上層靈脈相接之處,清濁二氣混雜沖蕩,磅礴無比,若能以大法力暫時梳理陰陽,重定清濁,那一瞬間爆發出的至純清靈之氣,足以讓我等洗精伐髓,再塑道基!”
“再塑道基!”劉全心頭巨震。若真有海量至純清機灌體,確實有此神效。
可問題是,即便是宗門內那些金丹上尊的福地洞天,靈機濃度也遠達不到“洗刷道基”的程度吧?
見他面露驚疑,姜望樓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他姜家此次確是下了血本,動用了一樁驚天秘寶——從鎮壓世家氣運的“三玄洞真渾天寶符”中,請下了一縷神氣!
此氣雖僅有一縷,卻蘊含一絲“洞真”級數的法則,足以在小範圍內,強行梳理陰陽秩序一瞬。
對於高階修士而言,這點變化微不足道,但對於他們這些煉氣期弟子,那一瞬間析出的至純清靈之氣,便是無上造化!
當然,如此秘辛,他自然不會盡數告知劉全。
各家外門此番實力大損,爲確保後續內門晉升不至被凡俗弟子壓倒,方才默許了他姜家調用寶符的提議。
至於這縷分神之氣最終是消耗於梳理陰陽,還是被自家元嬰老祖悄然收回煉化…其中關竅,又誰知道呢?
“時機就在一月之後。”姜望樓慎重道,“此事關乎我等道途,絕不可走漏風聲。”
送走劉全後,他恨恨看向凡俗弟子的洞府區域。
想到那人當日不可一世,今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一步步晉升內門,心中就覺一陣舒爽。
待他築基,這段時間受到的責罰和白眼他都要千百倍還回去!
姜家祖地,一處豪門大院內,姜遠知正恭敬立於一中年修士身側。
那中年修士身着青黑道袍,身形筆挺,坐於紫檀木椅上,指節輕叩扶手,發出“嗒嗒”的聲響。
“遠知,神氣交由你執掌,隨他們前去可有信心?”
姜遠知聽到問話,趕忙回道:“回父親大人話,孩兒並無把握。”
姜東陽聞言微微點首,非但沒惱,反倒贊道:“你有此自知甚好,這次老祖親點,非是你能力最強,而是唯你合適”
他看着姜遠知神魂中一縷淡金色的神氣,渴望之色溢於言表。
微微搖頭,繼續道:“金丹境開始,這縷神氣便能與神魂相合,未來成就元嬰,洞玄幾率倍增,若被我族中高階修士煉化,這是其他幾家萬萬不可能答應的”
他看着兒子,冷然道:“你作爲族中築基,天賦最高的一位,這才被老祖看中。便是大哥身爲族長,極力反對也是無用。”
姜遠知有些詫異,不知父親這話是何意思。
姜東陽略一皺眉,沒想到他這時犯蠢,只能明言
“到時執掌神氣盡力施爲便好,成與不成具是無礙,關鍵是盡力體會神氣玄妙,配合老祖侵染神氣。於你也是大有裨益。”
“老祖親定,大伯尚且不願。。。那大伯的意思是?”姜遠知確是感覺到了這事中的風險。
姜東陽冷哼一聲,他這大哥也已至金丹後期,打的什麼心思還不好猜嗎。
時間一晃便是數天。
這數日裏,王乾嚐試以自身雄渾的氣血去“熬煉”那一縷虛無縹緲的神識。
過程遠比想象的要痛苦。他氣血如烘爐,神魂似精鐵,每一次運轉功法,都宛若在靈魂中用沸騰的熔岩灼燒自己,劇痛幾乎讓他昏厥。
有好幾次,他都感覺自己的意識即將崩潰。但他別無選擇,只能死死守住靈台一點清明。
終於,在無數次崩潰的邊緣遊走後,他被千錘百煉的神魂猛地一跳,仿佛掙脫了某種枷鎖。
一股清涼之意自腦海深處蔓延開來,周遭的一切,黑暗中的水滴聲,石壁的紋理,甚至空氣中微塵的浮動,都在他的“感知”中分毫畢現。
王乾緩緩睜開雙眼,眸中似有星光閃過。他知道——神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