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血和粘稠的組織液從蒼白的指骨上滴落，在堆積的鼠屍上濺開小小的深色污點。
那節指骨靜靜地躺在蘇臨的掌心，約莫拇指大小，質地溫潤如玉，卻又透着一股冰冷的死寂。與變異生物那些充滿野蠻生命力的骨骼截然不同，它更內斂，更…精密。最爲奇特的是，在其光滑的表面，天然生長着極其細微、錯綜復雜的暗金色紋路，這些紋路並非雕刻，更像是能量沉澱固化形成的天然回路，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也散發着一種微弱而恒定的能量輝光。
人類？不，不完全像。結構有細微的差異，而且人類指骨絕不可能擁有這種能量化的特征。
蘇臨的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跳動。這東西散發出的能量波動並不強烈，卻異常純淨和古老，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秩序感，與他之前接觸過的所有變異能量都格格不入。
它是什麼？爲什麼會出現在鼠後的體內？是被吞食的受害者遺骸？還是…這鼠後異變的根源？
“發現什麼了？”指揮官趙銳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打斷了蘇臨的沉思。他的聲音依舊沙啞，但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探究。
士兵和幸存的蘇醒者們已經開始小心翼翼地清掃戰場，收集有價值的樣本，救助傷員。目光不時瞥向站在鼠屍堆上的蘇臨，尤其是他手中那節顯眼的指骨。
蘇臨不動聲色地將指骨握緊，收入沖鋒衣的內袋。“一點…特別的東西。”他含糊地回應，從屍堆上跳了下來，靴子踩進渾濁的污水中。
趙銳帶着兩名士兵走了過來，疤痕臉在戰術手電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冷硬。他看了一眼蘇臨染滿血污和粘液的衣服，又掃了一眼那已經崩潰的鼠球殘骸，目光最後落在蘇臨的臉上。
“幹得不錯，臨。”趙銳的語氣聽不出太多褒獎，更像是一種事實陳述，“你一個人解決的？”
“運氣好，找到了它的核心。”蘇臨平靜地回答，沒有居功，也沒有細節。
趙銳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轉而說道：“傷亡統計出來了。陣亡四人，重傷兩個，輕傷五個。”他報出的主要是軍方的傷亡數字，那些被征召的蘇醒者死了多少，他似乎並不太關心，“這次情報嚴重失誤，這鬼東西的威脅等級被低估了。”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一片狼藉的管道和驚魂未定的衆人：“任務變更。清掃工作繼續，但重點收集所有異常樣本，尤其是那種…”他指了指蘇臨剛才站立的地方，“…融合體的核心組織。我們需要知道這東西是怎麼形成的。”
“另外，”他聲音壓低了一些，僅限附近幾人聽到，“關於報酬，軍方不會虧待有功之人。除了約定的聯邦幣，你的表現我會額外上報，‘覺醒藥劑’的優先兌換權，我會爲你爭取。”
“覺醒藥劑？”蘇臨捕捉到這個關鍵詞，適時地表現出疑惑和興趣。
趙銳臉上露出一絲近乎嘲諷的弧度：“一種能幫助你們這樣的人…穩定下來，甚至變得更強的好東西。當然，價格不菲，而且有價無市。”他似乎不願多說，揮了揮手，“清理現場，一小時後撤離。”
說完，他轉身走向技術組那邊，似乎要去查看探測器收集的數據。
蘇臨站在原地，掌心隔着衣料能感受到那節指骨的冰涼和細微的能量脈動。趙銳的話證實了“覺醒藥劑”的存在，但其態度曖昧，似乎背後另有隱情。
他不再多想，開始假裝協助清理戰場，實則暗中運轉吞噬之力，嚐試吸收那些散落的、尚未完全消散的鼠群能量。雖然單個能量微弱，但總量龐大，聊勝於無。
同時，他更加仔細地搜索着鼠後殘骸和周圍區域，希望能找到更多關於那指骨的線索。
可惜，一無所獲。那節指骨仿佛是憑空出現，再無其他同類物品。
一小時後，幸存者們帶着收集的樣本和傷員，沿着重新打開的閘門，狼狽地撤出了地下管網。
回到地面，陽光刺眼，空氣清新得讓人恍惚。仿佛剛才那場黑暗中的血腥廝殺只是一場噩夢。
軍方的人迅速清點樣本，交接手續。幸存的蘇醒者們則圍在負責發放報酬的軍需官周圍，眼神熱切。
基礎報酬當場以不記名電子貨幣卡的形式發放。輪到蘇臨時，軍需官額外遞給他一張黑色的金屬卡片，上面只有一個編號和一個復雜的激光防僞標識。
“這是你的額外獎勵憑證。憑此卡，三天內可以去內城第七研究所‘後勤保障部’諮詢‘曙光’項目的兌換事宜。”軍需官公事公辦地說道，眼神深處卻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或者說…淡漠。
“曙光項目？”蘇臨接過卡片，觸手冰涼。
“去了就知道。”軍需官不再多言，示意下一個。
蘇臨收起卡片，沒有停留，立刻轉身離開。他能感覺到身後有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顯然他在下面的表現和可能獲得的“額外獎勵”，引起了一些人的貪婪。
他加快腳步，很快消失在錯綜復雜的小巷中。
沒有回爛尾樓，而是另外找了幾個隱蔽點輾轉反側，徹底甩掉任何可能的跟蹤後，才在一個廢棄的汽車修理廠車間裏暫時落腳。
車間裏彌漫着機油和鐵鏽的味道。他靠在冰冷的升降台上，終於有機會再次拿出那節蒼白的指骨和那張黑色金屬卡。
指骨上的能量回路在相對明亮的光線下更加清晰，暗金色的紋路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蘊含着某種難以理解的奧秘。他嚐試着再次將吞噬之力緩緩注入。
這一次，指骨沒有像變異獸骨那樣反饋出洶涌的能量，而是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共鳴”。它像是一個精密的能量接收器和轉化器，微微發燙，引導着蘇臨那原本霸道掠奪的吞噬之力，使其變得更加有序、凝練，甚至…帶上了一絲指骨本身那種冰冷的秩序特性。
雖然無法直接吸收到大量能量，但這種對能量操控能力的細微提升和純化，其價值或許更高！
蘇臨心中震動，這指骨的來歷絕對非同小可！
他把玩着指骨，目光又落在那張黑色金屬卡上。
第七研究所。“曙光”項目。覺醒藥劑。
軍方…研究所…這些詞匯聯系在一起，指向了一個可能：官方不僅早就知曉“蘇醒者”的存在，甚至可能在系統性研究，乃至…人爲制造或控制。
那張冰冷的卡片，仿佛通往一個更龐大、更黑暗的真相入口。
去，還是不去？
風險顯而易見。那可能是陷阱，是實驗室，是牢籠。
但“覺醒藥劑”的誘惑，以及對真相的探尋，如同毒藥般吸引着他。
沉思良久，蘇臨緩緩握緊了卡片和指骨。
他需要力量，需要信心。畏縮不前，只會被即將到來的更大浪潮吞沒。
他將指骨小心收好，看了一眼窗外逐漸西斜的落日。
明天，去第七研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