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棲鶴不可能承認。
“你想多了,我沒有要吵醒乖仔。”
謝知序不信,對他嘖了聲:“你沒事別叫我姐小名,膩歪死了。”
段棲鶴瞥眼,想順手把燈關上。
謝知序撥開他的手,聽語氣,不像是在繼續找茬:“我姐睡覺必須得開着燈,不然就會做噩夢,別多管閒事。”
“爲什麼?”
“別問。”
“……”
段棲鶴出院門時,謝知序跟着秦方好一起站在路邊送他。
少年沖他得意的擺手:“再見嗷。”
再也不見嗷。
段棲鶴沒把他放在心上,倒是謝知序眼尖,發現他手裏攥着東西,生怕這人剛剛從二姐的房間裏順了物件走。
“哎?你手裏拿的什麼啊?”
段棲鶴神情無恙:“別問。”
“……”
謝知序聞言,雙手掐腰,咬牙切齒地目送名義上的二姐夫離開。
“靠!還讓他學會了!”
雪停了,雲霧後射出月色照的賓利水洗般的亮,段棲鶴緩緩攤開手。
紙玫瑰輕盈,每個折角都很精致。
他看了看,重新合攏,愛惜的收進口袋。
車子拐出輔路,一輛帕加尼突然玩命似的從旁邊疾馳而過,噪音相當驚人。
秦方好正準備去休息,沒想到謝驚秋提前回來,在樓梯中間站住:“驚秋?老謝不是說你倆去實地考察了嗎?”
謝驚秋寬碩的肩膀隨着氣喘起伏,額前碎發微溼,目光在客廳兜轉着。
“媽,乖仔走了嗎?”
“沒有,她在樓上睡覺呢,我讓棲鶴先回去了。”秦方好走下來,幫他抽了兩張面紙擦汗,“瞧你急的,是有什麼要緊事找她嗎?”
謝驚秋輕輕斂眸,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站在門廊處換鞋:“沒有,只是乖仔沒告訴我她今天就回來,要不然我和爸就在家等她了。”
秦方好分外詫異:“她在外面野了三個月,連你也沒聯系嗎?”
謝驚秋搖搖頭。
“真是越來越沒分寸了。”秦方好氣怒明顯,說着就往樓梯走,“我現在就去給她叫醒。”
“不用了媽。”
謝驚秋攔住她:“乖仔又不是小孩子了,沒什麼聯系不聯系的,她在外面能照顧好自己,玩的開心就夠了。”
秦方好哼聲:“我看她就是不長記性。”
謝驚秋隱晦的看她一眼。
秦方好知道他在想什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急着找補。
“驚秋,我明白,你心裏一直有疙瘩,但乖仔當年是自己在遊樂園裏亂跑,才被人販子拐走的,不賴你的。”
謝驚秋平復後的嗓音很溫和:“媽,是我沒照看好她。”
秦方好反駁:“人都要爲自己的錯誤買單,乖仔也一樣,何況媽從來都沒怨過你。”
謝驚秋還是搖搖頭。
他脫下炭灰色的大衣搭在臂彎,去到二樓時,正撞見謝知序躡手躡腳的從宋霽臥室裏走出來。
“小序,你幹什麼?”
謝知序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二姐沒吃晚飯就睡着了,我怕她半夜醒了肚子餓,在屋裏放了一盒她愛吃的手握壽司。”
謝驚秋欣慰一笑,瞥向門縫裏透出來的暖光,沒去打擾她。
-
宋霽一覺睡到了大天亮,看見地上的行李箱,意識到自己放了段棲鶴的鴿子。
完蛋了。
宋霽你長沒長心!
這也太不拿豆包當幹糧了!
她飛快洗漱,下樓時,謝硯和謝驚秋正站在門廊處說話,看樣子是要去公司。
宋霽趿拉着拖鞋一路小跑。
“爸爸!大哥!”
謝硯本來一臉冷肅,見到她頓時化開一抹和藹的笑:“乖仔回來了。”
“爸爸,你和大哥要去上班了嗎?”
“不着急。”
父子兩人並未責備她離家的事,還問她玩的開不開心,宋霽一一回答完,扯着謝驚秋的袖子將人拽到一旁。
“哥,我有事和你說。”
謝驚秋任由她拽着,失笑:“都是進過派出所的人了,還這麼膽小?”
宋霽怔住:“你怎麼知道?”
“從小到大,你的事我什麼不知道。”謝驚秋勾起唇,“不過乖仔放心,哥哥都已經托人打點好了,昨晚的事不會傳出去的。”
宋霽心事落地,長長的舒口氣。
她回頭,見謝硯正在讓秦方好幫忙調整領帶,小聲說:“謝謝哥。”
謝驚秋笑着伸手,想在她的發頂上揉一揉,哪知宋霽冷不丁調轉話鋒。
“對了哥,我剛才想問你來着,你有段棲鶴的微信嗎?”
宋霽想和段棲鶴解釋一下昨晚的事。
畢竟看那人昨天的態度,似乎並沒有把她當成雞窩或者臭牛糞。
當然最關鍵的是,她已經回來了,沂城可不比安陽山高皇帝遠,沒辦法我行我素。
謝驚秋的手停下,收回來:“你們沒有聯系方式嗎?”
“沒有。”音量微弱。
“可是哥哥也只有他的工作微信。”
“沒事,你抓緊把名片推給我。”宋霽有點着急,“我現在加他。”
謝驚秋沉默幾秒 :“乖仔,你要是不想和棲鶴回太華院……”
“哥,我真沒有。”宋霽音色輕快的打斷他,“我昨晚就是睡着了。”
望着她瑩亮的眼眸,謝驚秋終於點頭。
段棲鶴的工作微信很簡潔,頭像是一張紅色照片,宋霽發完申請後才點開。
“……”
爲什麼會有人用結婚證封面當頭像。
是因爲他倆沒拍婚紗照嗎?
正腹誹,語音通話彈出。
宋霽嚇一跳,沒想到對方通過的如此迅速,手忙腳亂的接起:“……喂?”
聽筒裏傳來穩重的男音。
“嗯,是我。”
宋霽訕笑:“不好意思啊,我昨晚不小心睡着了,你沒介意吧?”
“沒有。”
簡短的兩個字,不好判斷情緒。
宋霽撓着下巴,將左手腕表抬到眼前:“那個……你能先把太華院的地址發給我嗎?我等下收拾好東西就回去。”
“可以。”
“那你先忙,我掛了?”
“嗯。”
通話結束。
辦公室裏,段棲鶴合上剛才看到一半的文件,又將鋼筆放回原位,身體往後靠的同時,繃緊的肩膀也鬆開不少。
幸好。
他以爲乖仔不想回家了。
“好家夥。”
目睹全程的蔣嶼放下茶杯,嗤笑:“我說段大公子,剛才開晨會的時候還雷厲風行,把部門經理訓的滿臉通紅,怎麼和乖仔打個電話就虛脫了?”
段棲鶴乜向好友,直擊話裏的重點。
“乖仔不是你叫的。”
“行行,你家乖仔行了吧。”
蔣嶼倒是樂於調侃他。
“我看啊,你也就這點出息,在外人面前伶牙俐齒,一提到你老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話都不會說,剛才電話裏一直嗯嗯哦哦的,你是在勾引她嗎?”
段棲鶴懶理,將地址發給宋霽後,自顧自的開始更改微信備注。
蔣嶼起身,背着手看熱鬧。
“我、家、乖、仔。”
他笑着問:“這不是可以了嗎?”
段棲鶴不回答。
他翻了翻輸入法自帶的符號,在末尾添加上精心挑選的粉色愛心,確定。
蔣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