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雖然生活在小山村，可是因爲有手藝，養成了個直脾氣。
這要是早先，有人想給她塞個徒弟，她早就白眼翻上天了。
但是隨着年紀越來越大，她也有點兒着急了。
總不能真的把這手藝帶進墳墓裏去，那到了地下她娘饒不了她。
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好苗子，人家又沒辦法跟她學。
村子裏那些個肯來她院子裏做活的小娘子，她也都不動聲色的觀察過了，達不到她的要求。
想到這裏，王婆婆這回沒有一口回絕：“那回去之後，讓你小姑子來我家，我要看看條件。”
她沒有說死，林一一倒覺得更靠譜了。
至少王婆婆不是年紀大了想要一個免費勞動力，是真的想要選個傳承人的。
王婆婆的布被店裏的夥計送到城門外老王頭車上去了，這會兒離發車還有點兒時間，她便打算去買點兒糧食。
“今天這錢沒花出去，去買點兒米吧，”她看了林一一一眼，示意她跟上。
林一一也打算去看看糧食，即使她不打算買，也想看看米面的價格。
兩人不緊不慢的去了糧店，發現這裏的人比別的地方多。
王婆婆拉了個婦人問：“怎麼今兒買糧的這麼多？”
那人背着一個大布袋出來，隨口回道：“聽說明兒個一早就要漲價了，大家都先買點兒囤着。”
現在才二月中旬，離冬麥成熟還有一個多月，算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如果明天糧食真的要漲價，那這兩個月的口糧還是要買充足的好啊。
林一一二人往裏頭擠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糧店的夥計已經忙瘋了。
門口用於展示糧食種類的竹簍都空了好幾個，那就代表着這種糧食已經售罄。
王婆婆指着碎米道：“這米多少錢一鬥？”
“這是好米，要兩百文一鬥，”夥計頭都沒抬的回道。
王婆婆家三代同堂，也有五口人，一個月要吃十五鬥米，兩個月的口糧就要三十鬥。
她今天的確是帶了銀子來的，還收了黃記成衣的帕子錢，買糧食是夠的，
但又怕着價格不漲，買這麼多回去，有點兒不值當。
你夥計看出來她的猶豫，加把火道：“您要是能買就趕緊買吧，明天早上可就不是這個價了，這碎米都要兩百二十文一鬥的。”
王婆婆嚇了一跳：“怎的漲價這般厲害？”
夥計嘆口氣：“您是不知道，這淮河又泛濫了，兩岸的冬小麥全毀了！”
“這不也就是縣老爺不準我們今天關門，不然這個價肯定是不能往外賣的。”
糧食關系民生，可不是他們糧店說漲價就能漲的，是要報官府批準的。
而且要不是倉庫裏真的沒糧了，也不能說隨隨便便關門不賣，不然這些人都得等着明天買漲價的糧食。
王婆婆也是經歷過大災時期的，趕緊掏錢：“那我買三十鬥！”
說着又用胳膊肘拐了拐林一一：“小妮子，你也趕緊買點兒吧。”
林一一爲難了，因爲她就幾文錢，買個屁啊！
王婆婆看出來她的窘迫，指着那黑面和糙米：“那個呢，那個多少錢？”
夥計道：“黑面八十，糙米七十，不過我們店都沒有了，可以去裏頭瞧瞧。”
不管是八十還是七十，林一一都沒有錢買。
但是聽他這麼說，她還是立刻往裏頭去：“婆婆，你在這買，我進去看看，等會兒在城外匯合。”
林一一像泥鰍一樣鑽進了人海，不一會兒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歇腳。
裏面的糧店她當然也不去了，把空間裏早就準備好的米面給轉移到背簍裏，又把那碎布頭給蓋在上頭。
想了想，又把雜貨店裏那把木質輪椅給拿了出來，推着往前走。
這輪椅是村裏一個老奶奶的兒子從鎮上木匠那裏定制的，因爲老奶奶用不來電動輪椅，非念叨着說木頭的好。
結果她老伴兒自己給她做了一個木頭輪椅，第一次用就摔了個鼻青臉腫。
她兒子沒辦法，好在也不差錢，在鎮上定制了一個，拜托她進貨的時候給帶回村裏。
她昨天半夜才進貨回來，擱在店裏準備一早給她，沒想到一睜眼在這兒了。
反正也回不去了，剛好給傅錦琛用用，省的他悶在房間裏，變成心理變態的大反派。
到了城外，王婆婆已經在等她了，她邊上還有一輛牛車，看着眼生。
“我買的多，幹脆跟店家租了牛車，”王婆婆指了指糧袋邊上的空位，“我跟老王頭說過了，咱們自個兒回去。”
“你坐我這趟車，也省一文錢。”
林一一沒跟她客氣，畢竟她帶着這麼大個輪椅，也算大件了。
坐老王頭的牛車，說不定還要多給一文錢。
王婆婆願意幫她，她也的確沒錢，也就不假意推辭了。
把輪椅先放上去，然後讓車夫用繩子固定了一下，再把背簍放在上頭，就不占地方了。
王婆婆這才指了指輪椅：“這是？”
林一一堅持她的戀愛腦人設：“我往裏頭去，看有貨郎在賣這個椅子。”
“你看這椅子地下有輪子，我夫君就可以坐着在外頭轉轉了~~”
她的小臉笑盈盈的，看的讓人心疼。
果然，王婆婆嘆口氣說：“唉，你說你個妮子傻不傻？”
“這椅子是能吃還是能喝啊？現在糧價要漲了，你不多囤點兒糧食，怎麼還買這個沒用的東西呢？”
林一一訕訕的笑了：“糧食也買了，再說這也是有用的......”
王婆婆白了她一眼，把手上一個荷葉包遞給她：“算了算了，買都買了，我說什麼也沒用了。”
“這個給你，拿回去給你家的補補，沒準還能好起來呢？”
林一一不知道是什麼，一時間不好意思接，王婆婆直接放她輪椅上。
“我剛剛買了肉，那屠夫送的筒骨，沒什麼肉的，你拿回去燉了吧。”
她買了肉，家裏晚上肯定要吃肉的，沒那心思去燒筒骨，送她得了。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反正王婆婆都已經幫她很多了，林一一想着以後一起報答，就也收了下來。
她還沒來得及道謝呢，邊上就傳來了尖酸的話：“喲，我還以爲人家是不想當學徒呢。”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在前頭沖鋒陷陣吃虧，人家在這又吃又拿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