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熟悉的女聲在他腦海中歡快地響起。
【跌！漂亮！給我狠狠地跌！】
【四毛五？還是太貴了！主力是不是沒吃飯啊？砸盤啊！把那些散戶都給我嚇跑！】
【林遠你個憨憨，別光看着啊，趁着便宜趕緊掃貨！這哪裏是股票，這分明是打折促銷的金條！買到就是賺到，此時不貪更待何時？】
顧硯舟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這女人，演技是越來越精湛了。
如果不是能聽到她的心聲，恐怕連他都要被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給騙了。
“慌什麼。”
顧硯舟放下交疊的長腿，起身走到她身後，寬厚的手掌覆上她纖細的肩膀，
“不過是正常波動。”
“可是……可是那都是好多好多的錢呀……”
姜碎碎吸了吸鼻子，轉過身把臉埋進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
“要是賠光了，我就不能建遊樂園了，嗚嗚嗚……”
【嘿嘿嘿，這波演技我給自己打滿分。】
【老公身上的味道真好聞，趁機多蹭兩下。不過這胸肌是不是練得太硬了點？像塊石頭。】
【快點跌到三毛吧，等到三毛我就讓顧硯舟全倉梭哈！到時候沃特斯那幫美國佬一來，股價直接起飛，我就是全港島最富的富婆！】
顧硯舟垂眸，看着懷裏那個腦袋不安分地蹭來蹭去的女人，眼底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
嫌硬？
以後有她哭的時候。
“林遠。”顧硯舟抬起頭，原本溫和的目光在看向特助時瞬間變得凌厲，“繼續買進。只要有人拋，照單全收。”
林遠手一抖，差點把手裏的平板電腦摔在地上。
“顧少！這……這太冒險了！”
林遠急得臉都紅了，顧不得上下級尊卑，急切地勸阻，
“旭日電子現在的財務狀況就是個無底洞，雖然是用您的個人賬戶，但這畢竟是五千萬現金流啊！要是全砸進去連個響聲都聽不見，外界會怎麼看您？董事會那邊又該怎麼交代？”
他瞥了一眼還在顧硯舟懷裏“抽泣”的姜碎碎，咬了咬牙，壓低聲音道：
“太太不懂商業運作，想一出是一出，您不能也跟着……跟着胡鬧啊。”
在他看來，自家英明神武的老板簡直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竟然陪着這個敗家娘們玩這種必輸的遊戲。
顧硯舟眼神一冷，周身的氣壓瞬間低了幾度。
“林遠，你在教我做事？”
短短八個字，卻像是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林遠所有的焦急。
林遠渾身一僵，背脊發涼。他跟了顧硯舟五年，太清楚自家老板這個眼神意味着什麼。
“不……不敢。”林遠低下頭，冷汗順着鬢角流了下來，“屬下這就去辦。”
隨着林遠顫抖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一筆筆買單如同石沉大海，雖然暫時止住了跌勢，但旭日電子的股價依然在底部徘徊，綠得讓人心慌。
姜碎碎從顧硯舟懷裏探出半個腦袋，看着屏幕上那慘淡的K線圖，嘴角雖然向下撇着，眼神裏卻閃爍着餓狼般的光芒。
【林特助雖然囉嗦了點，但手速還挺快。】
【收吧收吧，把市面上的籌碼都收幹淨。等下周二那個專利消息一公布，這根K線就會變成一根沖天大陽線，直接刺破這幫凡人的天靈蓋！】
【到時候，我要把今天的交割單打印出來，裱在床頭，每天起床先拜三拜！】
顧硯舟看着她那雙亮得驚人的眸子，心頭的陰霾莫名散去。
雖然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專利”是否真的存在，但看着她如此篤定自信的模樣，他竟然也生出了幾分期待。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大門被人粗暴地推開。
“砰”的一聲巨響，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刺耳的哀鳴。
“哈哈哈哈！硯舟啊硯舟，你這次可是讓二叔大開眼界啊！”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顧正海穿着一身暗紅色的唐裝，手裏盤着兩顆油光鋥亮的核桃，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身後還跟着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旁支親戚，一個個臉上都掛着幸災樂禍的笑容。
顧硯舟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姜碎碎像是受了驚的兔子，整個人往顧硯舟身後一縮，只露出一雙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來人。
“二叔……”她小聲叫了一句。
“別叫我二叔！我可受不起！”顧正海大手一揮，那兩顆核桃在他手裏嘎吱作響。
他走到操作台前，掃了一眼屏幕上那慘綠的跌幅，臉上的笑容愈發猖狂。
“嘖嘖嘖，四毛三？這才一上午，幾百萬就蒸發了吧？”
顧正海轉過身，指着顧硯舟身後的姜碎碎，唾沫星子橫飛，
“硯舟，這就是你娶的好媳婦？我看這就是個掃把星！自從她進了門，咱們顧家就沒消停過！”
“以前也就是買買包、買買車，敗點小錢也就算了。現在倒好，慫恿你拿五千萬去填那個無底洞？還要建遊樂園？”
顧正海越說越起勁，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刻薄：
“沖冠一怒爲紅顏？我看你是被豬油蒙了心！這種只會敗家、毫無腦子的女人，除了長得好看點，還有什麼用？簡直就是克夫克財的喪門星！”
身後的親戚們也跟着附和，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
“是啊，聽說這還是用顧少的私房錢，真是作孽。”
“五千萬啊，扔水裏還能聽個響呢。”
“娶妻不賢毀三代，古人誠不欺我。”
姜碎碎抓着顧硯舟西裝下擺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她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看起來像是被罵哭了。
但顧硯舟聽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老登！你才是掃把星！你全家都是掃把星！】
【我看你印堂發黑，嘴唇發紫，這是腎虧的征兆啊！還有臉在這兒盤核桃？不如盤盤你那個豬腦子！】
【克夫克財？我呸！老娘這是旺夫！這叫抄底！這叫眼光！你懂個屁！】
【氣死我了！等老娘賺了錢，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家祖墳那塊地買下來，改成全港最大的化糞池！讓你世世代代都聞着味兒過日子！】
【顧硯舟你個木頭，他都罵你老婆是喪門星了，你還不削他？你要是不行，放開我，讓我來！我這一高跟鞋下去，讓他知道什麼叫社會的險惡！】
顧硯舟聽着腦海裏那連珠炮似的國粹輸出，原本冷硬的唇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
改成化糞池？
這女人的報復心，還真是有創意。
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姜碎碎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隨後，他緩緩抬眸，那雙深邃的瑞鳳眼中寒芒乍現，直直地刺向顧正海。
室內的溫度仿佛瞬間降至冰點。
顧正海被他這眼神看得心裏一毛，盤核桃的手都頓了一下，色厲內荏道：“怎麼？我說錯了嗎？事實擺在眼前，股價都跌成這樣了，你還要護着她？”
“二叔。”
顧硯舟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我的錢，就算燒了取暖，也是我的事。不勞二叔費心。”
“你——”
顧正海氣結，指着顧硯舟的手指都在哆嗦，
“好！好一個你的事！你這是要把顧家的臉都丟盡才甘心嗎？”
顧硯舟輕笑一聲，眼底卻無半點笑意：“臉面是自己掙的，不是別人給的。至於是不是丟人……”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屏幕上那還在跳動的綠色數字，意味深長地說道：
“現在下定論，未免太早了些。”
“早？”
顧正海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旭日電子都要破產清算了！你還指望它能翻身？硯舟，你以前可是商業奇才，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天真？”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份剛出爐的晚報，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你自己看看！全香港的媒體都在笑話你！”
報紙的頭版頭條，赫然印着幾個加粗的黑體大字——
《顧氏總裁豪擲五千萬博紅顏一笑，投資神話破滅？》
配圖是一張姜碎碎在商場揮金如土的照片，旁邊還P了一個巨大的“敗家”標籤。副標題更是極盡嘲諷之能事：
《娶妻當娶賢，顧少恐被“敗家娘們”拖垮百億身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