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硯修將手機關機,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逐步逼近,黑影將她整個籠罩。
他俯下身,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頭。
佛珠的冰冷再次硌在她的肌膚上。
他卻懶得回答她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現在,”他眸色如淵,低聲道,“沒有別人打擾了。”
“我們該好好談談,關於碼頭的事。你到底怎麼知道的?爲什麼說我會死?”
溫阮垂着眼,聲音細若蚊蚋,試圖轉移話題:“…我、我有點餓了,能先吃點東西嗎?”
見他目光更冷,她嚇得一顫,慌忙改口:“或者,能給我些紙筆嗎?我、我可以把看到的畫下來......”
裴硯修審視着她。
沒問用途,只對身後吩咐:“去辦。把市面上所有最好的顏料,每個品牌每個顏色,都買回來。”
不過半小時,主臥旁那間空置的客房幾乎被琳琅滿目的畫材填滿。
從頂級品牌的油畫顏料到復古的礦物色粉,從各式畫筆到各種畫紙畫布,堪稱一個小型藝術展。
溫阮直接懵掉。
“裴先生,我其實不用那麼多顏料的。”
她詫異,但眼裏又有屬於美術師對這些顏料的的迷戀,兩只眼睛都在撲閃撲閃發光。
“畫。”
溫阮不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選了幾樣最基礎的。
她坐在窗前,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着腦中那片血色與硝煙交織的畫面,指尖顫抖卻堅定地落筆。
整整一天,她不眠不休。
裴硯修就在身旁看着她。
最終,她臉色蒼白地指着畫布一角。
那裏她用濃重的黑色和赭石色勾勒出一個冰冷的狙擊點。
“這個地方,”她聲音沙啞,帶着一種精疲力盡的虛弱,“槍是從這個地方打過來的。你…最好提前準備。”
她抬起頭,眼中是破碎的迷茫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真誠:“我不知道有沒有用!我以前,從沒改變過什麼…”
裴硯修的目光從畫布上那精準的、幾乎是軍事地圖般詳盡的構圖,緩緩移到她耗盡心力的臉上。
他語氣冰冷:“但這並不能證明你的預知不是一場戲。”
溫阮看着眼前這個掌控她生死的男人,極致的恐懼反而催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勇氣。
她知道自己唯一的籌碼,就是預知能力......
“裴先生,”她抬起頭,淚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你查得清楚我的過去,但你查不清我的未來,對嗎?”
裴硯修捻着佛珠,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懷疑我的身份,也知道你不信我能預知。”她努力讓聲音不發抖,“但你們站在這個位置的人,多多少少都信點玄學。不然,你也不會留我到現在,不是嗎?”
裴硯修看着她那副“我超凶”,實則虛張聲勢的樣子,心底那點莫名的煩躁忽然散了些。
溫阮頓了頓,看着男人深邃無波的眼睛,豁出去般說道:“既然我的臥底身份還沒做實,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得對我好點?”
裴硯修眉梢微挑,似乎沒想到這只兔子急了不僅會咬人,還會談條件。
“怎麼個好法?”
“你應該有查到,我是被那群紈絝富二代欺負了…”她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從江南來打工,一直努力工作,也沒招惹他們。那個周淮,他騙了我。他裝作對我有好感的樣子一直接近我,最後還騙我替他擋酒…他們還說要玩、死、我!”
“所以?”
“剛才電話的時候,你說了幾句話對面便沉默了,所以我想他們應該怕你。如果你不幫我,以後我預知到什麼,我都不和你說。”
她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直視他深邃的眼睛。
他低笑一聲,聲音喑啞迷人:“好。”
這只小兔子,不僅會哭,被逼急了,原來還會仗勢欺人。
“他們的命,送你玩。”
她鼻子一酸,想起了另一個背叛者。
“還有,你是喬星晚男朋友嗎?”
“你說誰?”
溫阮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喬、星、晚。”
“嗯?”裴硯修捻着佛珠的手一頓,顯然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沒聽過。”
這一刻,溫阮感覺自己心再一次碎了。
她聲音帶着哭腔,卻又有一股告狀的狠勁,“那個喬星晚也騙我!她說你是她男朋友,未來的裴太太。”
溫阮越說越氣,“拿着你的照片給我看了千次萬次,說你是她男朋友,所以我才會覺得對不起她......我......”
只見裴硯修眸色越來越沉,溫阮便繼續添油加火:“她太壞了!居然造裴先生的謠!”
裴硯修指尖在佛珠上輕輕一叩。
“把當時在會所搞事的那群紈絝子弟給我請來。”
特助頷首,恭恭敬敬道:“是,裴爺。”
收到傳喚時,周淮和喬星晚一行人心裏是七上八下,卻又忍不住存着一絲荒謬的僥幸。
“裴爺怎麼會爲那個小窮包出頭?肯定是巧合。”
“說不定是裴爺想敲打周家,正好借這個由頭?”
“星晚,裴爺......他會不會是終於想起你了?”
喬星晚心裏更是小鹿亂撞,又怕又期待。
她一邊恐懼謊言已被溫阮戳穿,一邊又忍不住幻想!
萬一呢?萬一裴硯修真的通過這種方式注意到了她?
裴府主宅,那股無處不在的、冷冽肅穆的威壓瞬間讓衆人不寒而栗。
奢華程度讓他們平日裏炫耀的排場顯得像過家家,空氣中彌漫的檀香都帶着令人心慌的壓迫感。
裴硯修坐在主位太師椅上,姿態慵懶,卻像一頭假寐的猛獸。
他掀眸,目光淡得像掃過無關緊要的塵埃:“諸位不是說,想聽後續?”
周淮喉結滾動,強壓下心悸,搶先一步開口,試圖將溫阮定性爲自己的所有物,挽回局面:“裴爺,您千萬別動氣!溫阮她是我的人,不懂事沖撞了您。”
他語氣刻意輕蔑,急於劃清界限,“她一個江南來的小地方丫頭,沒什麼見識,一股子窮酸氣,別污了您的地方。我這就把她帶回去好好管教......”
喬星晚也臉色發白,顫聲幫腔,還想維持自己“善良閨蜜”的人設:“是、是啊裴爺,阮阮她膽子小,沒見過世面,您別嚇着她......”
兩人話裏話外,依舊把溫阮踩在塵埃裏,仿佛她只是一件不值錢、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兒。
話音未落,側廳的門邊,一道纖細身影忍不住探了出來。
“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