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2點,巔峰賽入口關閉。顧拾年盯着好友列表裏“心綿綿”暗下去的頭像,手指懸在搜索框上。猶豫幾秒,他輸入那串號碼,發送好友申請。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心裏就七上八下:“靠,這大半夜加好友,不會被當變態吧?加上第一句說啥?總不能發個‘在嗎’吧?”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
讓他意外的是,申請幾乎是秒過!還沒等他琢磨好開場白,QQ消息提示音就響了。
【心綿綿】:“明天休息,今晚一起沖個榮耀?”
顧拾年嘴角咧開,剛才的忐忑煙消雲散,飛快回復:
【顧拾年】:“OK!上號!”
組隊房間很快建好。選英雄時,顧拾年鎖定了花木蘭。就在確認的瞬間,他瞥見心綿綿賬號裏那款華麗到閃瞎眼的“九霄神輝”皮膚圖標亮着。
他手指一點,直接使用了心綿綿共享過來的“九霄神輝”皮膚!
有隊友想要個戳戳,心綿綿那邊沒有任何回應,高冷地鎖定了法師位。
顧拾年看着屏幕上花木蘭那身特效拉滿的華麗新裝,感覺手感都絲滑了幾分。
加載界面,“巔峰1314”和“巔峰520”的華麗邊框閃瞎路人眼。開局後,三個路人更是在公屏瘋狂打字:
“躺贏的快樂這不就來了嗎!”
“大佬帶飛!我躺好了!”
“1314和520!這ID組合我磕了!”
果然,顧拾年的花木蘭和心綿綿的法師如同峽谷戰神附體,配合默契,操作犀利,把對面打得暈頭轉向。
對局太過輕鬆,顧拾年一邊操作,一邊忍不住想和心綿綿聊點啥。開組隊麥?怕自己表現得太唐突,聊天內容又不想讓其他隊友看見。
糾結半天,他切到QQ聊天框,打下幾個字:“能陪我聊會兒天嗎?”
消息剛發出去他就後悔了,直拍腦門:“完犢子!這也太愣頭青了!”
手忙腳亂趕緊點了撤回。慌亂中切回遊戲界面,順手把帶線的李信當成了小兵給清了。
對面李信瞬間在公屏炸毛:“老6!裝掛機陰人是吧?!”
顧拾年剛想打字懟回去,一道清冷中帶着一絲慵懶的御姐音,突然清晰地穿透耳機,鑽進他耳朵裏:
“你剛剛想說什麼?怎麼撤回了?”
這聲音太過清晰悅耳,嚇得顧拾年手一抖,手機差點脫手砸臉上,耳朵“唰”地一下變得滾燙,握着手機的手心全是汗,在屏幕上劃出幾道狼狽的水痕。
“沒…沒什麼。”他下意識地磕磕巴巴回答,話一出口就恨不得時光倒流——峽谷裏操作行雲流水的他,此刻竟笨拙得像個剛學說話的孩子!
組隊麥裏傳來一陣帶着促狹意味的輕笑:“哦?”“心綿綿”故意拉長了語調,帶着笑意,“那下次想聊天,直接說,別撤回啊,我隨時奉陪。”
接着,她開啓了“查戶口”模式:“聽你的聲音年紀不大吧?還在上學?”
顧拾年老實回答:“嗯,高二。”
“心綿綿”立刻來了興致,笑盈盈地道:“那我大一,比你大,叫聲姐姐聽聽!”
顧拾年脖子一梗,果斷拒絕:“我顧某人就算在峽谷連跪一百把,也絕不輕易叫人姐姐!”
“心綿綿”似乎被他逗樂了,無奈道:“行吧行吧,對了,你學習成績咋樣?不會天天打遊戲吧?”
顧拾年回答:“理科還湊合,年級前5問題不大。文科就……尤其是英語,我跟它簡直是宿敵!”
“心綿綿”八卦地追問:“英語平常能考多少啊?”
顧拾年尷尬得腳趾摳地:“咳……沒及格過……”
“心綿綿”好奇道:“這麼偏科,你爸媽也不管管?不着急啊?”
手機那頭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電流的滋滋聲。
過了幾秒,顧拾年的聲音有些發悶:“要是……他還能管管我就好了……”
組隊麥裏瞬間安靜了。“心綿綿”顯然意識到自己觸碰到了什麼,聲音一下子變得小心翼翼,帶着濃濃的歉意:“抱歉啊……我……我不知道。”
“沒事兒。”顧拾年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鬆些。
沒想到“心綿綿”立刻切換成了“知心大姐姐”模式,語氣溫柔又帶着點俏皮:“小年,我能這麼叫你吧?我看了你的抖音賬號,熱度挺不錯的嘛!”
“我還刷到過你撞車主播和職業選手的高光視頻呢!看你在接代打,我覺得代打賺錢的事兒先放放,高二學業要緊。”
“我看你視頻內容挺好,就是剪輯手法有點……嗯,樸素。我剛好學過視頻剪輯,你把素材發我,姐姐給你剪成爆款!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姐姐哦。”
顧拾年心頭一暖,感激道:“嗯!謝謝綿綿姐!”
“心綿綿”調笑道:“綿綿姐?現在叫我姐姐了?”
顧拾年:“…”
“心綿綿”又無縫切換成英語老師模式:“英語哪有你想的那麼可怕?萬丈高樓平地起,先把基礎打牢,單詞量是關鍵……”
神奇的是,兩人一邊聊着天,一邊操作着英雄,竟然一路高歌猛進,仿佛有幸運女神眷顧!連勝四局後,兩人成功攜手登上榮耀。顧拾年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此時,心綿綿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困倦,軟軟糯糯地說:“困死啦,頂不住了,小年你也別熬了,聽到沒?早點睡,晚安咯——”
那聲音像裹着蜜糖,帶着一種自然而然的關切,穿透了冰冷的網絡。
顧拾年呆愣愣地回應:“好,綿綿姐晚安。”
他握着手機,屏幕的光映着他微微失神的臉,直到心綿綿的頭像徹底變暗。
作爲走讀生,顧拾年的生活軌跡幾乎無人問津。自從父親失聯、母親倒下,他就像一株在風雨中獨自生長的野草,習慣了默默承受生活的重量。又有誰會在意他熬夜到幾點?會不會累?而今晚,心綿綿這句再普通不過的叮囑,卻像一道溫暖的光束,猝不及防地照進了他孤獨而堅韌的世界。
顧拾年退出遊戲,簡單洗漱後躺下。疲憊的身體很快放鬆,但腦海中卻反復回響着那聲溫柔的“晚安”。在這個寂靜的深夜,少年緊閉的眼角似乎有些溼潤。他慢慢沉入了夢鄉,夢裏或許不再只有冰冷的病房和繁重的習題,多了一抹來自遠方的、帶着暖意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