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圓在路上撿了個果籃回到VIP8號病房。
將果籃放在茶幾上,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態放輕鬆,“寶子,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桑田正安靜地坐在床上看朋友圈,準確來說,是在看某個大神的朋友圈。
聽見聲音,動作一頓,偏頭看向宋明圓,目光裏帶着怔愣:“額…壞消息吧。”
宋明圓從果籃裏拿出個大紅蘋果,從包裏摸出一把折疊刀,一邊削蘋果,一邊幸災樂禍地講話:
“壞消息,你家那位野馬哥,被人揍成豬頭哥咯。”
“不,那是你家的豬頭哥。”
桑田扁扁嘴,語氣頗爲嫌棄地反駁。
宋明圓削蘋果的手一頓,有些詫異的抬眼,挑了挑眉,“喲,神奇啊,寶貝。”
“你這個死戀愛腦,不心疼geigei了,竟然還會甩哥了?”
桑田搖了搖頭,“不了不了,你說的對,戀愛腦和野菜最配。”
宋明圓笑了一下:“So?”
桑田一臉認真:“So,我不要挖野菜,So,戀愛腦,喪屍都不吃。”
宋明圓:“噗……”
桑田蹙着眉,表情很認真地繼續說:
“你別笑,我真的,再也不要戀愛腦,再也不要喜歡那只野馬哥了,宋家就是座墳墓,我才不想嫁進宋家,大圓,這次我說的都是認真的,不開玩笑。”
“我發誓,如果再舔就是狗……不對,再舔就天打雷劈,你別不信……”
宋明圓見她那副一本正經地立flag的樣子,無奈笑了笑:
“好好好,是是是,你不舔了,再也不舔了,我信你好吧。”
桑田抿了抿唇,看向宋明圓,她臉上的表情明晃晃寫着→_→我信你個鬼。
好叭。
憑她幾句說辭,一時半會兒不信,也不能怪她。
是她從前被狗作者的豬油蒙了心,像被下了降頭一樣屢教不改,宋明圓的確已經習慣了。
習慣是行爲的枷鎖,改變習慣就是打破那些枷鎖。
以前如果她不舔,心髒就會被螞蟻夾一樣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可現在,聽到宋新野被揍成了豬頭,她心髒不僅沒有那股刺痛感,甚至還有點暗爽。
降頭已經被驚雷劈消失。
她相信她很快就會打破。
對。很快。
她歪頭道:“那、好消息呢。”
宋明圓把蘋果切成兩半,沖去門口,神秘兮兮地看了看門外,謹慎地確定門口沒有可疑人物偷聽牆角。
拿着一半蘋果遞過去,湊到桑田耳邊,聲音放輕許多,卻依舊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好消息就是,豬頭哥剛拱到的那朵小白蓮,剛剛被宋大夫人那老妖精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
“嘖,那臉頰腫得喲,跟發面饅頭似的。”
“只能說,宋大夫人扇賤人的功夫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小白蓮道行再深,遇到大夫人,估計也還得再修煉個500年。”
只不過……
想到江時域剛剛那聲溫柔的安慰。
宋明圓諷刺地扯了扯唇,猛地啃了一大口蘋果。
嚼嚼嚼……
嚼碎、吞咽。
酸澀、蔓延。
聽完宋明圓的話,桑田默了默,把宋明圓遞給她的半邊蘋果放進旁邊桌上的碗裏。
一把抓住宋明圓的胳膊,神情凝重道:
“圓子,接下來我說的話,不管你信不信,總之,你先聽我說。”
“可能是我之前發的誓起了作用,昨晚我接到周團的電話,騎小電驢去接宋新野的路上,真的差點被雷劈到。”
“就差那麼一丟丟的事,前面的一棵大樹猛地被劈開叉了,我嚇的靈魂出竅了,隨後撞到了樹上,接着大腦涌入一段劇情記憶。”
“告訴我這個世界其實是一部豪門太子野浪子回頭與灰姑娘暗戀成真上位史的瑪麗蘇小說。”
“我本來不敢相信的,但當我失魂落魄去到酒吧,看到宋新野和林枝月接吻的畫面,以及他警告我不許再糾纏,他將來還要娶林枝月。”
“宋新野是誰啊,從小就如一匹脫繮的野馬,放蕩不羈,桀驁難馴,身邊各種漂亮的女人換了一茬又一茬,都沒人馴服得了他,如今卻費盡心思追求一個貧困生,還主動將繮繩遞給她。”
“我不得不信。”
“女主角就是林枝月,男主角就是浪蕩太子爺宋新野,他身邊的兄弟江時域是深情男二,周團是乖戾男三,還有腹黑男四顧乘風,男五男六則是陸隱陸現……”
“他們都會不可自拔地對女主心動,甘願成爲男女主愛情路上的墊腳石和護花使者。”
“而宋新野的母親顧漫,也不過是小說中阻擾男女主相愛的一個惡毒母親角色。”
“至於我們兩個,也只是因爲嫉妒而不甘的惡毒炮灰女配,最後的下場都會十分淒慘。”
“如果繼續針對男女主以及和那些權貴男配針鋒相對,兩年之後,就會死於非命……不對,死於人禍。”
“你被封殺,最後被極端粉絲亂刀捅死,我被綁匪綁架,打斷雙腿賣去東南亞,最後懷着孕一屍兩命。”
桑田搖了搖宋明圓的手臂,嗓音有些顫:“圓圓,我們不要去針對女主,不要去幹涉男女主的愛情,江時域不喜歡你,你也不要喜歡他了好不好?”
“……”
聽完,空氣一片寂靜。
宋明圓震驚地張大嘴巴。
不由地想到自己,喜歡江時域這麼多年,他何時給過她一個眼神,滿臉冷漠不說,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會髒了他的眼睛。
更別說像看林枝月那樣溫柔的眼神了。
這個世界如果是一本小說……
林枝月是女主……
聽說那小白蓮是個山區貧困生,也是她們那的市狀元。
她承認,身材姣好的又堅韌不拔清貧學霸美女對你楚楚可憐的時候,是個男人,都會被激發出保護欲和征服欲。
原來江時域也不免是個俗氣的男人啊。
也難怪宋新野那只從來都是走腎不走心的種馬,會被她那副樣子給迷的像動物世界求偶的雄性一樣,一整天就是打雞血的狀態,上頭的不要不要的。
昂貴禮物不要錢似的送到她面前。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她和桑田何時有過這等待遇?
就連過生日,都是事後非常敷衍地補給你一個不知道和哪個女人在哪個路邊邊買的邊角料。
上大學後,除非宋老爺子喊,她和桑田幾乎都不回宋家了。
托宋新野的福,桑田這些年越活越社恐,除去教室上課,實驗室做實驗,宋新野召喚,以及她去學校找她逛街吃飯,她幾乎都不出校,甚至都不出寢。
怕就怕遇到宋新野的某個前女友,莫名其妙沖你翻個白眼,或者遇到他正追求的某個小學妹,莫名其妙朝你裝個白蓮。
就比如有一次,她約桑田還有她的室友黎蘭在校外的一家咖啡店,喝下午茶時就隨便吐槽了兩句。
黎蘭:“那個姓林的果然有一套。”
宋明圓:“呵呵,男人都是一群膚淺的豬,女人胸大一點,沖着他們笑一笑,哭一哭,連自己姓甚名誰家住哪估計都忘了。”
好死不死這話被在咖啡店打工的林枝月給聽見,於是那位瞬間開啓了林黛玉模式,手做西子捧心,露出倔強又微微溼潤的眼眸,一副風吹就要倒下的模樣,聲音都在顫抖,
“學姐,你們…你們怎麼能這樣…?”
她們……她們哪樣???
全世界姓林就只有你?
你胸大以爲我們蛐蛐你?
她們三個當時都傻了。
她發誓,她真的不知道隨便喝個下午茶,就這麼好巧不巧的選在了林枝月打工的店。
更巧的是,宋新野立馬像煞神一樣出現,以爲她們幾個在欺負他心愛的小白蓮。
一把把小白蓮護在身後,一臉的氣憤填膺,
“我沒有想到你們女人的嫉妒心如此強大,就這麼見不得比你們漂亮的女生嗎?”
她跟桑田還有黎蘭三人同時一頭黑人問號???
他說的每個中文字她們都認識,但是合在一起爲什麼就聽不懂意思了?
她們嫉妒林枝月?
嫉妒她心機白蓮大漂亮,窮困潦倒有男人爭搶着送房送車送錢求包養?
不提別的,她跟桑田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十足十的一個模特身材明豔大美女,一個軟萌可愛精致的乖乖小仙女。
黎蘭雖然人淡如菊了點,但也出身書香世家,稍稍收拾打扮化個妝,也是妥妥的知性美女一個好嗎。
她們幾個要顏值有身材,要身材有money,唯一比林枝月差的地方,大概就是胸比不上別人。
但她們省布料啊,除了夏天穿淺色衣服出門,其餘時間裏面都可以不穿,多輕鬆自在啊。
況且大小不是衡量女性身材的唯一或主要因素,所以何來的嫉妒二詞。
宋新野那個天馬人,還讓她們幾個道歉。
桑田那只小慫包,全程嘴都沒張過,一張嘴就立馬低頭道歉:
“……對不起,新野哥,我們錯了,你別生氣了。”
宋新野拉起的那張馬臉,這才緩和了神色,但還是警告她們,再敢亂嚼舌根,會讓她們幾個吃不了兜着走。
她氣不打一處來:“不是,我們幾個吃不了,兜不兜着走,管你鳥事啊,又不要你買賬。”
真是倒胃口。
那天,要不是桑田道完歉,立馬說身體不舒服,拉着她離開了,她鐵定是要把桌上的咖啡和甜品扣到這大傻叉和那小白蓮的臉上的。
對於這個堂哥,小時候,她或許還會有點敬佩他,怵他。
但長大後,看清一些事後。
特別是發瘋與她那對不正常的爹媽徹底決裂並成爲純恨人士後,她就變得無所畏懼。
若非桑田深深迷戀那渣種,總是勸阻她別動怒、別生氣、沒關系、不必在意,想想自己美好的人生。
她實在難以理解,明明是她自己說的不必在意,爲何還要犯賤去舔?
她覺得桑田的言行時常怪異而矛盾,尤其是面對宋新野時。
她有時明明很厭煩,甚至會私下吐槽,可一旦宋新野出現,她就像失去腦子一樣對他卑躬屈膝、言聽計從。
以前,宋明圓以爲這只是她戀愛腦晚期口是心非的症狀。
如今回想起來,這哪裏是愛慘,分明是生病了逆來順受的症狀。
她意識到自己也很古怪。
特別是面對江時域的時候。
爲什麼一見到他,就覺得心髒發酸、呼吸困難,異常難受?她曾以爲這是喜歡一個人的症狀,也深思過這個問題。
她爲什麼會喜歡上江時域?
說實話,自從她不裝了之後。
江時域那種和他狗爹一個類型的冷漠裝男根本就不是她的菜。
她向來喜歡的是那種,聽話、溫柔、嘴甜,做得一手好菜,人夫感十足的小奶狗。
對,是自尊心作祟、是不甘、是心酸、是嫉妒恨……
但絕不是愛……
她本就在父母不愛,壓抑窒息的環境下長大,好不容易沖破枷鎖。
她絕對不能成爲沈瑩那樣歇斯底裏的可憐可悲又可恨,一輩子困在婚姻墳墓,殘害下一代的倀鬼女人。
如果不是被那股濃烈詭異的不甘和嫉妒蒙蔽了心智,恐怕她這輩子絕不會向江時域表白。
在這一刻,宋明圓醍醐灌頂,腦子瞬間撥開雲霧般,從未像現在這般清明。
死裝哥而已,有什麼嫉妒不甘的?
他再優秀再厲害,不是那盤菜。
世上男人千千萬,不行咱就換。
宋明圓沉默了一會兒,揉揉桑田的腦袋,
“好,不喜歡他了,我信你,寶。
生病沒關系,只要不放棄治療。
咱倆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