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場內的汗水與呼喝並未能如真田所願那般驅散腦海中的身影。那個在陽光下抱着小貓、笑容明亮又帶着幾分笨拙狼狽的女孩,反而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裏。
接下來的幾天,真田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狀態。他的目光會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搜尋那個身影,無論是在走廊巡視,還是在網球部訓練間隙望向教學樓,他甚至會留意二年B組教室窗口是否會出現她的側臉。
這種不受控制的關注讓他感到煩躁,卻又無法遏制。
他試圖用更加嚴格的訓練來麻痹自己,加大了訓練量,甚至主動找切原進行強化練習,把那個一頭海帶發的二年級王牌打得叫苦不迭。
“副部長今天怎麼了?火力全開啊!”丸井文太吹着泡泡糖,小聲對傑克桑原嘀咕。 “不知道,感覺氣壓比平時還低。”桑原擦着汗,心有餘悸。 柳蓮二在本子上記錄着什麼,嘴角似乎有一絲幾不可查的弧度:“數據更新。真田的異常訓練強度與特定觀測目標出現頻率呈正相關。概率87.3%。”
真田聽到了隊友的竊竊私語,但他無暇理會。他只知道,每當停下來,那個身影就會鑽入他的思緒。
他困惑於自己這種反常的行爲。爲什麼會對一個僅僅見過幾次面、甚至算不上熟悉的女生如此在意?僅僅是因爲她容易惹麻煩?不,立海大需要他關注的風紀問題遠不止這一件。
那到底是什麼?
是因爲她那雙眼睛?時而怯懦得像受驚的小鹿,時而又會在得到幫助時亮起全然的信任和光彩,時而又會因爲委屈而泛紅溼潤? 是因爲她那種矛盾的特質?明明想把自己藏起來,卻總是因爲過於耀眼而吸引目光;明明看起來柔弱需要保護,卻又會爲了只小貓笨拙地爬上樹? 還是因爲……那次意外的近距離接觸?掌心殘留的腰肢的柔軟觸感,懷抱裏纖細身體的溫熱,以及那近在咫尺的、帶着馨香的呼吸……
“太鬆懈了!”真田猛地搖頭,將這些雜亂的想法甩開,一記“其疾如風”狠狠地抽擊在網球上,力道大得讓對面的切原差點沒接住。
“副、副部長!手下留情啊!”切原哀嚎道。
訓練結束,疲憊感席卷而來,但大腦卻依然清醒。真田沖洗完畢,換回校服,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又路過了那個街心公園。腳步不自覺地放緩,目光投向那棵她爬過的樹。樹上已經沒有了小貓,樹下也沒有了那個身影。
他站在那裏,仿佛還能看到那天陽光下的情景。她擦汗時微微仰起的白皙脖頸,陽光下泛着健康光澤的肌膚,以及那雙因爲成功救下小貓而閃閃發亮的眼睛……
一種強烈的、陌生的沖動忽然涌上真田的心頭。
他想要了解她。
不僅僅是作爲一個需要關注的風紀對象。
他想知道,她來自哪裏,爲什麼會轉學到立海大。 他想知道,她那雙眼睛裏,除了怯懦和委屈,還會流露出怎樣的情緒。 他想知道,在她那過於引人注目的外表下,究竟隱藏着一個怎樣的靈魂? 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除了會爬樹救貓,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這種沖動來得如此迅猛而強烈,甚至讓他感到一絲心驚。這完全不符合他嚴謹克制的行事準則。了解一個女生?這在他過去十六年的人生中,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選項。
可是現在,這個選項卻如此清晰地擺在了他的面前,帶着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他想起她紅着眼眶說“絕對不會再給您添麻煩”的樣子,胸口再次泛起那種悶悶的感覺。他之前的警告,似乎真的傷害到她了。
或許……他應該換一種方式?
不是以風紀委員的身份去約束和警告,而是……以一種更……更……
真田卡殼了,他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那種方式。他的人生詞典裏缺乏這類溫和的、迂回的詞匯。
但他明確地知道,他不想再看到她那種委屈難過的表情。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她像在公園裏那樣,露出明亮而充滿活力的笑容。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藤蔓一樣迅速纏繞住他的心髒。
他該如何去了解她?直接上前詢問?這顯然太唐突,也不符合他的性格。通過別人?他並不想將這種私人的關注搞得人盡皆知。
真田陷入了新的困惑之中。這比應對任何強大的網球對手都要讓他覺得棘手。
他站在夕陽裏,眉頭緊鎖,表情嚴肅得仿佛在思考什麼關乎生死存亡的重大戰略。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被這個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氣息卻站在公園口發呆的高大男生嚇到,繞道而行。
最終,真田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猛地抬起頭,眼神恢復了以往的銳利和堅定,只是那堅定之中,似乎又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他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邊傳來一個溫和而帶着些許戲謔的聲音:“喂?真田?真是稀奇,你居然會主動打電話給我。遇到什麼難題了嗎?”
是幸村精市。
真田沉默了一下,組織着語言,最終沉聲開口,語氣嚴肅得像是在部署作戰計劃:
“幸村,關於二年B組的夏川真汐……你那裏,有沒有什麼……資料?”
電話那頭的幸村似乎愣了一下,隨即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裏充滿了玩味和了然。
“弦一郎,你終於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