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還是來了。
祝歡低下頭,握着筷子的手指節攥得泛白。
重生以來,她刻意躲着許雲深,不和他有任何交集,仿佛這樣就能遺忘前世他猙獰貪婪的面孔。
許雲深這張臉,和後來別無二致。
他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許雲深無疑是好看的,唇角總是勾起一抹溫良的笑意,眼尾自信的上揚,平視時有一股天然的親和力。
卻讓祝歡心底發寒。
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起爲了救她而死的陳序淮。
祝歡不想再放任他。
一面對她的示好視若無睹,一面又借着她的名義耀武揚威。
既要又要的,這不就是渣男嗎?
再抬起頭,祝歡已經掩蓋住了眼底的恨意:
“我媽媽不讓我和許同學來往。”
一陣哄堂大笑。
她給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答案,不是和許雲深鬧別扭,也不是喜歡上了別人。
居然只是因爲聽媽媽的話。
幾句陰陽怪氣的說她是乖乖女的話路過耳邊,祝歡沒在意,笑了笑,繼續道。
“媽媽說許同學的家世和我實在差太遠了,玩玩還行,認真就太掉價了。”
“對不起啊許同學,你千萬別往心裏去。我也是實話實說。”
她笑得溫和,並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
其他人的笑聲逐漸止住了。
小弟小心翼翼偏頭看去,只見許雲深已經不復方才祝歡被笑話時的雲淡風輕。
他想保持冷靜,臉卻扼制不住漲的通紅。
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把面子看得大過天。
被祝歡當衆這樣下面子,還句句屬實。
許雲深險些破防。
祝歡居然嫌他掉價?
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孩童一樣,祝歡追着他跑了一個學期,居然只是她一時興起,想玩玩?
上位者突然變成了祝歡。
或者說,只要她想,她隨時都可以做上位者,對他評頭論足。
這一發現讓許雲深難以接受。
是祝歡會僞裝,之前隨叫隨到,半點大小姐架子也沒有。
配合那張毫無攻擊力的臉,許雲深真的要以爲她對他情根深種。
那時祝歡就連要到他微信這樣一件小事,都高調的請籃球隊所有人喝四十多一杯的抹茶星冰樂。
給了許雲深一種可以拿捏她的錯覺。
現在祝歡卻告訴他,這些只是她的角色扮演遊戲,她想退出就退出。
讓許雲深怎麼受得了?
許雲深的跟班想爲他打抱不平:“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就是什麼……”
話還未說完,後知後覺止住了。
祝歡確實有這樣說話的資格。
憑她家裏兩尊不好惹的大佛,她哪怕去點評校長的禿頭,校長都會一笑而過。
許雲深的唇角緩緩下落,直到抿成一條直線。
“祝歡,”他的語氣冷了下來,卻還是抱着一絲希望,“別鬧了,好嗎?”
她都爲了他轉班了,哪兒有那麼輕易就能結束?
“誰和你鬧了?”祝歡反問,“許同學,你對我說話客氣點,我們以後沒任何關系了。你也少天天在籃球隊提我的名字,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籃球隊打着我的旗號,負責老師才把你從替補提到隊長。”
許雲深對外一直宣稱自己是祝歡的好朋友。
加之祝歡對他確實親近,自然沒人懷疑他話裏真實性。
圖書館尚未落地,哄着這大小姐開心點自然沒問題,一個隊長而已,又不是房子不是地。
“你爲了找我轉班,這也沒關系嗎?”
“誰說是爲了找你?”
祝歡想也不想反駁,“你別太自信了。”
“那你是爲了誰?”許雲深咄咄逼人,硬要她給一個答案出來。
他想祝歡承認這一切只是爲了激怒他耍的花招。
這次祝歡太過分了,如果她現在就道歉,許雲深可以考慮過幾天原諒她。
但她還繼續不識好歹的話,許雲深往後就不會再接受她的任何道歉了。
狠話是放出去了。
許雲深卻還期待她趕緊低頭。
放眼整個容城,比祝歡條件更好、長得更漂亮、帶出去更有面子的女孩屈指可數。
王嘉茗已經聽不下去,趕狗似的說着“去去去”,試圖靠揮手震懾許雲深等人。
許雲深沒動。
跟着他的兄弟們也看好戲似的,想聽聽祝歡還有什麼話可說。
突然,許雲深像是想到什麼,臉色一白:“是陳序淮?”
“和他有……”祝歡皺着眉,剛要反駁。
……等等。
許雲深能打着她的旗號得到好處,那陳序淮是不是也能?
如果旁人對陳序淮的惡意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收斂些許,祝歡倒是不介意又被扣一個戀愛腦的帽子。
閒言碎語對她來說,根本不必理會。
都是沒她有錢,酸她罷了。
祝歡話頭一轉,“反正跟你沒關系,以後別在我面前晃悠了。”
她應付地太隨意。
許雲深咬牙切齒,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的態度變化這麼大。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玩弄人有一手。
先捧的高高的,再當衆讓人出醜。
王嘉茗嘖嘖兩聲:“沒聽見嗎?趕緊走吧孩子,丟人現眼。”
許雲深臉上燒着一般燙,憤怒地甩袖子離開。
餐盤放在一邊桌上,他失去了所有食欲,只想快點遠離打量的視線和竊竊私語。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讓祝歡獨自面對流言蜚語和惡意。
回旋鏢扎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陳序淮抱着一箱凍西紅柿路過,恰好看了一場好戲。
在員工食堂偶遇的冷庫管理托他跑一趟拿到食堂後廚。冷庫裏剛拿出的東西,涼的他雙手發麻。
陳序淮卻沒空在意這些。
祝歡和王嘉茗都沒心情吃了,起身離開。
祝歡窩了一肚子火,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飽滿的唇瓣被她自己咬的殷紅。
陳序淮也低着頭,和她擦肩而過。
隱約聽到王嘉茗問:“你真的喜歡陳序淮啊?”
祝歡說不上喜歡不喜歡,她只是想對陳序淮好點,讓他別那麼難過。
搖了搖頭,祝歡道:“我瞎說的。”
陳序淮平靜地加快了腳步。
料到了。
他不認爲自己身上有什麼吸引祝歡的特質。
但聽她親口這樣說,心裏還是針扎似的,算不上疼,只是難挨。
雖然不知道許雲深和祝歡鬧了什麼別扭,她才突然不喜歡他。
但如果祝歡想和對待許雲深一樣對他好,等他放鬆警惕又狠狠甩開的話,是不可能的。
他不會上當,不會糾纏她,也不會再害祝歡和他一起死。
更不會再偷偷喜歡她了,像陰溝裏的老鼠那樣。
祝歡猛地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回頭看去。
“怎麼了?”王嘉茗問。
“沒事,”後面什麼都沒有,祝歡扭過頭,“總感覺有人在罵我,可能是我的錯覺吧。”
王嘉茗摸了摸下巴,偵探附身:“肯定是許雲深這個人才。”
祝歡皺着眉頭:“那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