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玖聽到小廝的傳話,還以爲她聽錯了。 走到門口,看着滿臉肥肉,眯着小眼睛的金明遠,氣不打一處來。
12歲,這才是上初一的年紀吧!青少年時期的男孩比較叛逆,她能理解,可是這麼沒臉沒皮的,她還是頭一次見!
“阿辭,你出來了?”胖胖的身體,滿鼻子密密麻麻的雀斑,柔柔的聲音,顧玖感覺自己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顧玖還未開口,蒼術已然開口怒斥道:“黃口小兒,休要亂叫!”
金明遠絲毫不理會別人說什麼,一臉喜氣地看着顧玖,繼續說道:“阿辭,我遵循我們倆的約定,今日特來提親……”
“你放屁!”
“紅口白牙,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你個爛……菜葉……”
顧玖仍舊沉默不言,除了白芷,身邊的三個丫頭,異口同聲地罵向金明遠。
好心計呀!
僅一句話,就將她拉下了水。
僅一句話,就將她說成了一個不顧家中長輩允許,同人私定終身、恬不知恥的形象。
“你說我們倆有約定?口說無憑,有信物嗎?”
一般女子不是會接着問:什麼約定?問出來了以後才會竭力反駁嗎?
這臭丫頭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金明遠稍微思慮了一下,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一臉喜氣道:“阿辭,這是你前兩日親手送給我的,忘記了嗎?”
顧玖看着那個上面歪歪扭扭繡着一對鴛鴦的荷包,不禁好笑道:“金公子,你怕是搞錯了,我可是連針線都不會拿的人!”
“對呀,阿辭一個從來沒有拿過針線的人,竟然三天不眠不休,給我親手繡了這個荷包,這份情意對我而言,太過深重,所以我,今日特來下聘!”
“阿辭,雖說我現在只是一介白丁,給不了你那麼好的生活,但是,我會努力的!夫子說我明年下場必會考取秀才之名,我會對你越來越好的!阿辭……”
“來下聘?你身後的兩箱子裏面裝的是聘禮?”
“是的。阿辭這是我這幾年省下來的全部家當,因爲母親覺得你無父無母、又是罪臣之妹,勢必會影響我的前途。我還在說服母親中,所以母親沒有給我出聘禮……”委屈巴巴的模樣,將自己樹立到了道德的至高點。
“真是好笑!你口口聲聲說我同你有着情意,既然彼此情投意合,爲何在我祖父還沒有到之前,就前來下聘?雖說我大字不識幾個,可是無媒苟合、不經過父母之命私下定情,這種自甘墮落的事,我是不屑做的!”
“阿辭,你昨日不是這麼說的,你……”
“還下聘?你請媒人提親納采了嗎?有媒人問過我生辰八字,你合婚過嗎?家中長輩通知過我嗎?訂盟了嗎?什麼都沒有!結婚六禮中,前三禮都沒有,你直接到納征,準備下聘禮了?”
“阿辭,今日是我魯莽了!是我太着急了!我怕你等不及,害怕我會辜負你,所以我想快點來下聘,讓你感受到我的誠意,不曾想,卻弄巧成拙了……阿辭,你別生氣,都是我的錯!”
顧玖看着眼前還是死不悔改,一個勁給她潑髒水的金明遠,臉色一變,連連冷笑,說話越發不客氣了!
“情意?我來甘縣連十天都沒有,就對你情根深種了?見慣京城多少風流才子的我,會對你一見鍾情?你是貌比潘安,賽過神仙了還是才華橫溢、驚才絕豔了?你口口聲聲說,我送你荷包,同你有情意,那你可知道我身邊這個婢女叫什麼名字?可知道我的親侄兒長什麼樣?可曾見過我的表妹,當朝太傅之女?她可是昨天剛剛來過我家中做過客,難道對你情根深種的我,竟然連顧府家門都未讓你進過?”
金明遠沉着一張臉,不說話,只是死死的盯住眼前這個咄咄逼人的女子。
“怎麼,你無話可說?我倒是有話要問你:我的大哥,顧墨書,官居二品的驃騎將軍此時此刻駐守着南疆,保家衛國,在前線浴血奮戰,你卻來顧府門前欺我們顧家無一男兒,辱我名節?
我的父親,曾經的鎮北軍侯顧驍戰,背井離鄉、戎馬一生,視死如歸、英勇殺敵,於六年前戰死沙場,屍骨無存。我們顧家一門忠勇,爲國家爲百姓爲守國土,身先士卒、戎馬倥傯,不是讓你這種連刀都不敢拿的軟蛋,來欺辱顧家婦孺的!”
“看在金掌櫃爲顧家打理繡閣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就不同你計較了!現在,立刻,馬上帶上你的東西和你的人,滾!”一句話剛落地,顧玖手中的鞭子就甩了出去。
鞭子“啪、啪、啪”的幾聲響,金明遠一行人面色蒼白、灰溜溜地跑了。
“還看什麼,剛剛都不說話,現在義憤填膺個什麼勁!”看着正門前那幾個熟悉的面孔,在竊竊私語,麥冬直接指着他們的鼻子毫不客氣地罵道,“每次看熱鬧的,就是你們幾個!跟縮頭烏龜一樣,只會看熱鬧,連說句公道話都不會!”
“言冰,你去盯着金明遠,看他還有什麼新的謀劃。”雖說金明遠已經被趕走了,可是顧玖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早飯端上來還沒有吃兩口,言冰就回來了。
“主子,金明遠花錢買通了乞丐和流竄於街的商販,正傳出你跟他已經定親的流言,現在大街小巷已經是你已經收了金家聘禮的消息!”
“什麼?”一聽這話,麥冬忍不住的驚呼起來。
麥冬一臉氣憤無語的說道:“姑娘,這人也太無恥了吧!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早上門外那麼多人,咱們收沒收聘禮,這些人沒有眼睛,看不到嗎?”
“姑娘,這可怎麼辦才好?女子名節大於天呀!這登徒子,不是自詡讀書人嗎?怎麼幹的這些盡不是些上得台面的事。”一向最膽小懦弱的玉竹,也忍不住罵了兩句!
顧玖看向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沉默不語的白芷,開口問道:“白芷,你怎麼看?”
白芷略一遲疑,才一臉正色道:“姑娘,想來我們搞錯了一件事。這裏是甘縣,不是京城。”
有些不解的顧玖看向白芷,“什麼意思?”
“姑娘,京城是高官顯貴聚集的地方,天下最有才的人都在京城施展着自己的才能。太傅門生、尚書門生、大學士門生多達上千人。文人墨客多如牛毛,博才多學者更是數不勝數,內宅仆人丫鬟都會識文斷字,就連郊區的村婦也會識得幾個字……”
“學識會使衆人明辨是非的能力強一些,所以一旦發生這種事情,不會人雲亦雲。孰是孰非,大多數人心裏都是明白的,這種無稽之談,只需要鎮壓或者等幾日,自然就煙消雲散了。可是,甘縣這種地方不同……”
其餘的話,不用白芷再解釋,顧玖也明白了。
這是古代,識文斷字的人沒有那麼多,懂得很多大道理的人少之又少,人均文化水平怕是連小學二年級都沒有!
甘縣只是甘州的一個小縣城,擁有本科文化水平的人,可能連0.1%都沒有!
這裏的人,自然更相信同他們一起生活了多年的人,怎麼可能會信她一個剛來沒幾日的外來者?流言蜚語,在人雲亦雲的年代,真相是什麼,根本就不重要,親疏才是頭等大事!
人都是同情弱者,相信同自己更爲親近的人,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那我們該怎麼辦?就任憑他們污蔑姑娘,給姑娘潑髒水嗎?”麥冬氣憤地問道。
“自然不會讓這盆污水潑到姑娘身上!”一向穩妥的白芷,眼底竟然閃過一絲殺意。
“先別着急。”顧玖輕拍了下白芷的肩膀,轉過頭看向言冰,問道:“以你的輕功,只是這點小事,應該早就回來了,怎麼會用兩柱香的功夫呢?”
“主子,中途看到了林春生從藥鋪剛出來,所以就跟着他,他買了鹿茸、牛鞭、淫羊藿等藥材。”
這些都是壯陽的藥呀!這林春生想幹什麼,不會是想……
顧玖有所懷疑地看着言冰,示意她把話講完。
“秦湘給林春生保證,晚上會把金掌櫃送到他床上,所以,林春生才會去藥鋪買藥。”
言冰剛說完,麥冬就開罵了:“這秦湘,有病吧!金掌櫃可是她親表姐,她竟然這麼沒有人性!奪人家財也就算了,竟然還想毀人清白。她不是還懷孕着嘛,幹這種天打雷劈的事,不怕損陰德嗎……”
“行了,你也別氣憤了!還是想想姑娘的事該怎麼辦吧?”蒼術眉頭微皺,一臉愁容地打斷了麥冬的話。
自家火都滅不及呢,哪裏還顧得上金掌櫃!
兩個丫鬟的牢騷,顧玖倒是沒有注意聽,只是聽言冰的話,腦子裏瞬間閃現了一個主意,唇角微揚,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壓低聲音說道:“我有個主意,需要你們配合……”
躺在床上的金掌櫃,聽着她的貼身丫鬟桃子的回話,臉上的顏色一會兒煞白,一會兒憋得通紅,一會兒都快氣綠了……
她怎麼會養了這麼一個恬不知恥、心比天高的義子!
竟然直接抬着聘禮去顧府直接下聘,枉他還在學堂讀了十年的書,枉他一向還是讀諸子百家、勤學好問的讀書人!
“夫人,你不知道,現在街上都傳遍了,少爺跟顧家姑娘已經定親了,全部都是顧家姑娘不知廉恥、私相授受的事情……”
“怎麼會……”
金掌櫃這句話剛問出口,就頹然地笑了笑,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金明遠,這般會隱藏自己心事,會忍耐的人,怎麼可能只是下聘沒有後招,終究這次,是自己連累了東家!
她真的是對不住顧大少爺,辜負了大少爺對她的一番托付!
唉……
金掌櫃唉聲嘆氣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直看向窗外,不言不語,一直等到了晚上,月黑風高的時候。
“夫人,您喝點水吧!就算不吃飯,也得喝點水呀!”在桃子的安慰下,貼心伺候中,金掌櫃才喝了點水。
“桃子,我頭暈……”金掌櫃感覺腹中有股異樣。
“桃子,你剛剛給我喝了什麼……”饒是沒有吃過豬肉,總該見過豬跑的金掌櫃,從未有過的這種感覺,終於反應過來了,她剛剛喝的那杯水有問題,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桃子,這個伺候了她整整二十多年的貼身女仆,她怎麼能,怎麼能……
“夫人,您別怪我,我是被逼的!”桃子看向還在掙扎,死死咬住自己嘴唇的金掌櫃,跪下去磕了三個頭,便打開了門。
金掌櫃迷迷糊糊地看着進來了兩個人,還沒等她看清那兩人是誰,他們之間的對話已然暴露了彼此。
“這麼快?”林春生一臉喜氣地看向秦湘。
“這可是妓院的秘藥,專門用來對付那些剛剛賣身進妓院,不肯伺候客人的女子,只需那麼一小拇指甲,就能讓人欲仙欲死,欲罷不能。”秦湘溫婉的聲音傳來,只覺得歹毒無比。
“娘子,你待我真好!”林春生恬不知恥的親了一下秦湘的嘴唇,輕抱了她一下。
“只要夫君你滿意就好。”秦湘一臉笑意地看着林春生,這個眼睛裏色欲鋪滿的男人,“那我就出去了,表姐她久未被滋潤,夫君,你記得溫柔一點哦。”
不過是些場面話,吃了壯陽藥的林春生碰上吃了妓院秘藥的金善銀,怎麼可能還想得起來溫柔呢?
“好,夫君一定會好好疼表姐的……”惡心人的話就那麼一句一句鑽進金掌櫃的耳中,心中的惡心,無法發泄出來,竟還忍不住嚶嚀地“啊”了一聲。
“快去吧!”
秦湘說完這句話,便轉身往出走,一心只想撲倒美人的林春生,自然沒有發現轉身以後的秦湘厭惡地用手帕狠狠地擦了一下他剛剛親自己的地方,啐了一口。
“表姐,感覺怎麼樣?”
“你……這個……無恥小人”被下藥的金掌櫃,一句很是霸氣罵人的話,輕喘着氣。從她口中說出來,嬌細、柔媚,竟然如同罌粟一般,勾人心魄。
“表姐,你好美!”
30歲的金善銀,本就容貌清麗,溫婉可人,身段柔美,只是平時裝着一副很凶的模樣,讓人忽略掉了她的身嬌體軟,尤其是此時,在秘藥的催動下,渾身扭動,直勾得林春生心癢癢。
林春生的手指如同一汪泉水一樣,探到金掌櫃胸前的紐扣,金掌櫃努力掙扎地扭着身子,“住手,不要……”
短短幾個字怎麼能制止住見色眼開的林春生呢?
他眼睛裏的一團火引導着他的手指,一下下的解開金掌櫃的衣扣,就當金掌櫃認命地閉上眼睛,卻聽到了一聲很大的響聲。
“啪!”
林春生竟然直接癱倒在地上了,金掌櫃抬頭一看,是言冰,是東家的婢女!
金掌櫃充滿希冀的看向言冰,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淺笑。
“吃了它。”不由分說,言冰直接往金掌櫃嘴裏喂了一顆藥。
金掌櫃還沒來得及拒絕,就感覺這藥下去,渾身的熱浪在逐漸消退,隨即明白了,言冰給她吃的是解藥。
“你繼續睡,這人,我就先借走了!”
言冰除了給她吃了一顆解藥,還一起吃了一顆迷藥,整座金府沉入死寂一般,衆人一夜好眠。
“這是誰呀!”
“這兩個人是誰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簡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
清晨,衆人看着兩具交織在一起白花花的身子,議論紛紛,衆說紛紜。
“咦,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