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電室鐵門內。
凌雲霄在斷斷續續的昏睡與劇烈的頭痛中掙扎。
每一次意識稍微清醒。
那腦海中被強行塞入的、城市業力奔涌的模糊景象便如同跗骨之蛆般浮現,帶來陣陣眩暈與惡心。
精神力如同幹涸河床底部的涓涓細流,恢復得極其緩慢。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喉嚨的幹渴和腹中的飢餓感越來越清晰,與精神的痛苦交織在一起。
門外,【血咒怨嬰】那低沉規律的嗚咽聲始終未停。
像一道無形的屏障,既隔絕了更危險的侵入,也困住了他們。
“凌大哥,你感覺怎麼樣?”
年輕人一直守在他旁邊,見他再次睜開眼,連忙遞上僅剩的一點水。
凌雲霄勉強喝了一小口,冰涼的水劃過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
他嚐試集中意念,那針扎般的頭痛立刻加劇,但比起最初已是好了不少。
他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精神力正在緩慢滋生。
“我…還好。”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外面…情況?”
“那大家夥還在睡,”年輕人壓低聲音。
指了指門縫,“但遠處好像一直有動靜,時近時遠的,我們沒敢出去。”
凌雲霄點了點頭。不能再等下去了。
食物和水即將耗盡。
受傷男人的情況也需要更好的處理,而且,誰也不知道那沉睡的怨嬰何時會再次蘇醒。
他示意年輕人扶他起來,透過門縫仔細觀察外面。
停車場內依舊昏暗,只有應急燈提供着有限的光照。
怨嬰龐大的身軀蜷縮在角落,如同一個沉睡的肉山。
除此之外,視野內並未看到其他遊蕩的鬼物。
“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凌雲霄轉過身,對所有人低聲道,“跟着我,盡量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他深吸一口氣。
率先輕輕推開了鏽蝕的鐵門,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讓他心頭一緊。
他立刻集中那微弱的精神力,對着門軸的方向,無聲地吐出一個字:
“靜。”
一股極其細微的波動掠過,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竟真的減弱了大半,變得如同沉悶的拖沓。
言靈生效了,但代價是太陽穴傳來一陣清晰的抽痛。
他咬緊牙關,示意後面的人跟上。
一行人躡手躡腳地走出配電室,如同行走在雷區的螞蟻。
空氣中彌漫着濃鬱的血腥和焦糊味。
地上散落着先前被凌雲霄言靈爆破後的鬼物殘骸,正在緩緩化爲黑煙消散。
停車場結構復雜,廢棄車輛、堆積的建材和倒塌的承重柱形成了許多視覺死角。
凌雲霄不敢再輕易動用業力視角去大範圍探查,那無異於引火燒身。
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視覺和聽覺。
結合偶爾對近距離、小範圍使用極其微弱的“靜”、“障”、“隱”等單字言靈,來規避風險。
“左邊…那輛貨車後面…有東西在動…”受傷的男人忍着腿痛,低聲示警。
凌雲霄凝神望去,果然看到一輛側翻的廂式貨車後方,隱約有半透明的影子在晃動。
那是一個低級的遊魂,漫無目的地飄蕩。
他立刻抬手,示意所有人蹲下,借助一輛布滿灰塵的轎車作爲掩體。
他屏住呼吸,將一絲精神力附着在聲音上,對着那遊魂的方向,以幾乎聽不見的音量吐出:
“散。”
那遊魂晃動的動作微微一滯,仿佛被風吹亂的煙霧,變得愈發稀薄,緩緩朝着另一個方向飄走了。
整個過程有驚無險。凌雲霄卻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額角滲出冷汗。
每一次使用言靈,無論多麼微弱,都在消耗他本就所剩無幾的精神力,並加劇着他的頭痛。
但他能感覺到,在這種極限的壓榨下。
他對精神力的調動,對言靈力量輸出的精細控制,正在以一種痛苦的方式被磨礪着。
他不再追求效果的宏大,而是追求以最小的代價,達成最精準的目的。
他們沿着停車場的邊緣,借助各種障礙物艱難地移動。
期間又遇到了幾只落單的、行動遲緩的行屍。
都被凌雲霄用類似的方法,或引開,或暫時迷惑,險之又險地避過。
每一次成功的潛行。
都讓幸存者們對凌雲霄的依賴加深一分,也讓他對自己這詭異能力的認知更清晰一分。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停車場另一個出口時。
一陣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伴隨着骨頭被咬碎的脆響,從出口方向傳來。
凌雲霄心中一沉,示意衆人立刻躲到一排密集的立柱後面。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望向出口。
只見出口處的卷簾門半開着,外面透進來血月微弱的光。
而在那光與暗的交界處。
一個身形高大、穿着殘破保安制服的身影,正背對着他們,蹲在地上,啃食着一具早已不成形的屍體。
那保安身上散發着濃烈的屍氣,動作卻帶着一種詭異的力量感。
【屍傀,業力-153,特性:力大無窮,感知遲鈍】
業力信息自動浮現在腦海,伴隨着熟悉的刺痛。
出口被堵住了。
凌雲霄縮回頭,背靠着冰冷的石柱,劇烈地喘息着。
連續的使用言靈和精神高度緊張,讓他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剩下的精神力,恐怕只夠再施展一兩次微弱的言靈了。
他看向身後那一張張帶着期盼與恐懼的臉,又看了看那近在咫尺、卻被強大屍傀封鎖的出口。
必須想辦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