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繞渾身一哆嗦。
仿佛小時候調皮搗蛋被家長喊了全名。
莫名有種威懾力。
沈繞心嘆不愧是白緋胭的妹妹——她姐在商界就有令人聞風喪膽的威名。
並且隨着年齡和履歷的豐富,她神似白緋胭的感覺愈來愈清晰。
“我的秘密就在你丟失的記憶裏。”
白未染:“那你更應該協助我找回記憶了,這樣我才能想起我們之間美好的回憶呀。”
沈繞淡淡的:“哦,那倒也沒必要。”
白未染收笑,白了他一眼。
果然,這個人身上的秘密很多。
“你專職當金絲雕的?怎麼看起來整天無所事事。”
沈繞不經意彎了彎唇,解釋說自己有正經工作。
白未染不信:“那你怎麼還能在這,不去上班?”
沈繞眼睫輕扇,目光深深:
“不是有人說,迫不及待地想要見我?”
“想親我,咬我?”
他每說一句,便往她跟前湊一分。
還故意壓了嗓子,語尾拖着串氣泡音。
那氣泡音是他發神經搞出來的,不僅長,還有抑揚頓挫的調子。
白未染抬了抬他的下巴:
“不知道你看沒看過一部島國的鬼片。”
“裏面一個老太太鬼出場自帶氣泡音。”
“和你剛剛這個聲音一模一樣,你該不會就是那個老太太鬼吧?”
沈繞摸了摸下唇殘留的觸感,撿起一旁多餘的耳機,順手把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天機不可泄露。”
白未染這才好好看了看他的車鑰匙。
非常普通的牌子和樣式。
“我給你兩百萬還不夠你買輛bba嗎?”
白未染並不嫌棄——這也算一種優點。
小時候她被養在解家清廉和白緋胭豪闊的兩個極端之間,能接受平價,也能在面對千億價格時鎮定自若。
她就是懷疑聞錚挪用包養費:
“我知道了,你是個二手販子。”
“拿我包養你的錢去包養別人!”
她指着正在戴護目鏡的人,說得信誓旦旦。
說完不忘誇贊自己,“我這個小腦袋瓜,聰明極了!”
沈繞伸手夠過她的安全帶系好,餘光都透着嫌棄:
“求你出本書,題目我給你想好了。”
“就叫《自卑教程》。”
白未染聽出他在反諷她自作聰明:
“那爲什麼呢?”
“我又知道了,你家裏一定有個愛賭博的爸、傷心欲絕離家出走的媽、殘廢的哥哥、不學無術的弟弟……”
沈繞聽得眉心直跳,拒絕接她的話茬,想通過換個話題的方式結束她的臆想:
“下個月有場拍賣會,帶你一起去?”
他的話無疑側面推翻了白未染的以上猜想。
能去拍賣會的人,怎麼可能擁有家庭破碎的經歷。
“聞錚?”白未染念着他的名字。
從沒聽說過南北有姓聞的豪門。
這讓白未染更加好奇他的身份:
“你家裏幾口人啊?長輩們還健在嗎?”
“家裏多少財產啊?你自己有多少資產?”
他接過她手裏的槍,姿態散漫:
“我們只是金錢交易的關系,你總打聽我家裏幹什麼?”
“怎麼,你想跟我結婚啊?”
白未染讓他那雙情緒多變的眼眸盯得思緒亂了一拍。
“的確是金錢交易關系。”白未染並不否認他的話,“但現在我給了你錢,你沒有交易給我任何東西啊。”
她細細數落着,
“肉體呢,你給了嗎?”
“情緒價值呢,你給了嗎?”
“我的生活起居你也沒伺候過。”
“我說的沒錯吧?那麼我用兩百萬買你家庭信息,不過分吧?”
沈繞無聲地笑了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說來說去,還是想睡我。”
白未染:???
“我的重點明明在最後一句話!”
沈繞捏了捏她後頸的軟肉:
“想讓我伺候你的生活起居,沒問題。”
“那你以後就跟我一起住。”
他掰過她的肩膀,讓她正對着靶子,而後把槍塞在她手裏。
白未染覺得他分明在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她像個提線木偶任他擺弄:“你就沒想過我有可能已婚?”
溫熱幹燥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
“那咋了,可以離婚。”
“不過結婚了反而是件好事。”
白未染問他此話何解。
沈繞從身後環過她,抬起她兩個手臂,輔佐她擺好正確的射擊姿勢:
“沒結婚,情敵千千萬。結了婚,敵人只有你老公一個。”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白未染沉默以對。
聞錚大概不知道他有多幸運。
——擁有三個敵人。
*
姜茗初以0.1分之差險勝傅燼也。
“承讓了,傅總。”
她摘下耳麥,一陣不合時宜的山風掠過,攪亂了她整齊的發絲。
發梢拂過她含笑的唇角,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攏,指縫間流淌過正午的碎金,爲她整個人鍍了一層金箔。
傅燼也看得有些愣神。
他願賭服輸:“是我輸了,姜小姐有什麼要求?”
姜茗初背着光,笑容和煦:
“我的要求是……”
“傅總今晚對我言聽計從。”
傅燼也目色微僵。
心底那座沉寂了多年的情鍾,毫無預兆地被撞響了。
他的指尖在微微發麻,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這聲無人聽見的轟鳴驅趕到了神經末梢。
姜茗初的笑,讓他產生了了還活着的錯覺。
他的悸動,被姜茗初牢牢掌握在眼底。
她勢在必得。
然而他溫情的停頓僅留了一瞬,便試圖用理智克制這份情亂。
傅燼也移開目光。
不過理智還未派上用場,沖動占了上風。
——他看見固定靶那裏的白未染被一個男人圈在懷裏,二人臉頰貼臉頰地在練習射擊。
靶心被擊中的重響在他耳邊炸開。
一股滾燙酸澀的鐵鏽味,猛地從胃裏直攻頭頂。
傅燼也沖過去拉開沈繞的手臂:“你們在幹什麼!”
沈繞因爲抓着白未染的手,在被拽開的瞬間身體未反應過來,連帶着白未染也被拽了個趔趄。
白未染摘下一邊耳機:“我們在練習啊。”
傅燼也對他們的動作指指點點,氣急敗壞:“有你們這麼練習的嗎!”
白未染低頭看了看沈繞還托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從前她和解星言練拳擊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啊。
沈繞漫不經心地拿走她手裏的鐵疙瘩,放在桌面上:
“傅總不愧是靶場的主人,服務真不錯,各個會員都能顧及到。”
傅燼也目不轉睛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看起來很面熟,但傅燼也想不起他是誰家的人。
傅燼也目光微斂,審慎般打量着沈繞。
姜茗初慢步跟了過來。
她明豔的雙眸在看見沈繞的瞬間,瞳孔驟然縮緊。
渾身血液涼至冰點,腳步駐在原地,呼吸跟着急促起來。
而她的反應,被默默觀察的白未染盡收眼底。
她看得很清楚。
姜茗初眼裏的恐懼和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