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瑤的聲音很輕,白瓷般的小臉沁着薄汗,烏黑的長卷發柔順地披在肩頭,正抬腳往林疏顏他們這邊跑來。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陸宴修,“哥哥,原來你在這裏啊,我到處找……咳咳……”
她話還沒說完,喉嚨突然一陣發癢,忍不住偏過頭壓抑地低咳了兩聲。
陸宴修的反應快得驚人,幾乎是陸知瑤第一聲咳嗽響起的瞬間,他就皺起眉頭,關切地問:“怎麼了?是不是剛才吹海風吹着涼了?”
“我就說海邊風大,讓你多穿點,怎麼總是不聽?”
“從小就這樣,老是不讓人省心。”
他身線緊繃,語氣裏滿是嚴厲的責備,自然地側身爲陸知瑤擋住風口。
但在那責備之下,是濃得化不開的心疼與緊張。
林疏顏只覺得諷刺。
她都被排球砸到“失憶”了,身爲未婚夫的陸宴修臉上都沒有過一絲這種緊張的情緒。
陸知瑤不過是簡單地咳嗽了兩聲,都給他擔心壞了。
原來差別這麼大啊。
她堂堂林家大小姐,在陸宴修這裏的地位怎麼就卑賤到連一個養妹都不如了呢?
她實在忍不住,故意裝作好奇地問了一句:“陸先生,你女朋友怎麼叫你哥哥呀?你們倆的稱呼好奇怪,這樣聽起來好像有點亂倫……”
她就是要膈應他們。
陸知瑤臉色霎時一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陸宴修卻無所謂地一笑,在陸知瑤額頭上親了一下,“她喜歡這麼叫我,我也喜歡聽她這麼叫。”
“這是情趣。”
林疏顏想吐了!
他們是兄妹呀!
就算沒有血緣關系,那也當了這麼多年的兄妹,喊了那麼多年的哥哥妹妹,他們怎麼可以這麼惡心?
林疏顏的手抖得厲害。
下一秒,牽着她的那只強有力的手,將她的手掌寸寸收緊。
輕潤好聽的嗓音劃過耳側,“寶寶,站久了累了吧,我抱你回病房。”
林疏顏刷地側頭看向周照野。
他喊她‘寶寶’?居然喊得還這麼順口?
如果是爲了幫陸宴修演戲,那演得未免也太自然了點!
周照野下一秒在幾個人錯愕的眼神中,把林疏顏打橫抱起,走向病房。
錯身路過陸宴修的時候,陸宴修按住了他的肩膀,眉眼間溢出一絲不悅。
他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表達不滿:“照野,演戲而已。她畢竟是我未婚妻,你還是要保持距離。”
周照野低低一笑,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湊近陸宴修耳邊,薄唇輕啓:“做戲做全套,不演得像點,怎麼能瞞得過你這個小機靈鬼的未婚妻?”
“你也不想這麼快就被拆穿吧?”
陸宴修一頓,慢慢鬆開了手。
是了,他這未婚妻滿腦子稀奇古怪的點子,從小就機靈,是不好騙。
他提高音量,“瑤瑤有點不舒服,我帶她去看醫生,就先走了。”
“你和你‘未婚妻’……好好的。”
看着陸宴修帶着陸知瑤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林疏顏心中還是忍不住失落。
她大一時就開始喜歡陸宴修,得知自己可以和陸宴修聯姻的那天,她高興地開了三天party。
可原來陸宴修喜歡的是自己的妹妹啊。
好惡心!
真的好惡心好惡心!
周照野看她在失神,緊了緊懷抱。
男人極具侵略感的體溫隔着薄薄的病號服傳來,將林疏顏整個包裹住。
林疏顏猛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和周照野是一種多麼尷尬多麼曖昧的姿勢,渾身僵硬得不像話,連血液都像是涌上了臉頰。
“周……周先生,”她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努力維持着“失憶者”的困惑和一絲因身體接觸而產生的合理羞赧,“其實你可以放我下來了,我自己能走……”
她輕輕掙動,卻發現男人手臂收得更緊。
“別動。”
周照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低沉悅耳,帶着一種理所當然的親昵。
“你剛做完檢查,頭還受傷了,要減少走動。”
他微低下頭,蹭了蹭她的額頭,探測她的體溫。
“還好,你身體不像顧小姐那麼弱,沒有發燒。”
“但還是要多注意。”
男人溫熱的呼吸拂過女人的額發,目光深不見底,嘴角似乎噙着一抹極淡的、難以捉摸的笑意。
還帶着一絲奇怪的……寵?
林疏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額頭上仿佛還殘留着周照野的體溫。
“而且,” 他又一次開口,這次語氣裏有一種誘哄般的輕柔,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貓,“抱着穩當些,我怕你掉下去。”
他明明是在演戲啊,怎麼可以演得這麼投入?!
林疏顏感覺自己的呼吸都亂了。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好危險。
似乎是察覺到她身體的緊繃和不自在,周照野抱着她的手臂又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更貼近他的胸膛。
這次,他薄唇幾乎要碰到她的耳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聲,若有似無地曖昧低語:“寶寶,勾住我的脖子,抱緊我。這樣更安全,也……更舒服些。”
因爲不是真的失憶,林疏顏只象征性地住了幾天院,就找借口出院了。
送他們過來的船一周前已經離港,要三天後才會回來,所以他們只能繼續留在海島度假。
頂級度假酒店的專屬套房樓層,靜得能聽見呼吸。
空氣裏彌漫着昂貴的香氛,卻壓不住林疏顏心頭翻涌的冰冷。
陸宴修站在光可鑑人的走廊裏,修長的手指夾着兩張房卡,一張遞給了周照野,一張則被他隨意地塞進了自己褲袋。
“照野,疏顏就交給你了。”
他的語氣帶着一種“托付物品”般的理所當然,目光甚至沒在林疏顏臉上多停留一秒。
他徑直轉向周照野,“頂層海景套,風景不錯,適合疏顏‘靜養恢復’。”
林疏顏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她看着陸宴修手裏僅剩的那張卡,又看看周照野接過的卡,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陸宴修似乎並未察覺她的僵硬,或者說,根本不在意。
他微微側身,極其自然地攬過一直安靜站在他身側的陸知瑤,“我和瑤瑤住隔壁那間。”
“今晚不要打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