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餃子,身上也暖和了,周蓮花從裏屋拿出一個小掛鞭和一個16響遞給劉楊:“楊楊,快去把炮仗放了,然後抓緊睡覺。”
在他們老家這邊,過年放炮仗的多少,某種程度上代表着家裏條件的好壞,誰家放的又多又響,持續時間長,就意味着誰家更有錢。
劉楊看着手裏這寒酸的小掛鞭和16響,下意識地說道:“媽,這炮仗也太少了點吧,一會兒就放沒了。”
周蓮花卻習以爲常地說:“放那麼多幹嘛?過年也就是個意思意思,聽個響就行,三天年(指初一、初二、初三)還得放呢,現在放完了,過年期間再買得多貴啊!”
在年前置辦年貨時,已經把炮仗的數量算得死死的,多放一點都意味着超支,他沒有再堅持,接過那代表着貧困印記的炮仗,走到了大門口。
寒冷的夜空中,零星的雪花還在飄落,四周已經響起了稀稀落落的鞭炮聲,遠處比較富裕的人家,燃放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短暫的光亮。
劉楊將小掛鞭放在門口幹淨的空地上,然後習慣性地伸手去摸口袋,想找煙和打火機。
手指在舊棉襖口袋裏掏了個空,他才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還是個青澀的大學生,還沒學會抽煙。
他轉身回屋,對正在收拾碗筷的父親問道:“爸,你那有煙嗎?我點個炮仗。”
劉強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縮了回來,然後對劉楊說道:“你等等,我去屋裏拿。”
過了一會兒父親從裏屋出來,手裏拿了一包還未拆封的紅南京遞給劉楊:
“這煙我抽不習慣,勁兒太小,你都拿去吧,你自己要是不會抽,就別學,回學校念書的時候,給同學、老師散散,處好關系。”
劉楊接過那包在2003年算是中高檔的香煙和打火機,知道父親哪是抽不習慣,他是舍不得抽。
他自己平時抽的,都是私人廠幾毛錢一包的散裝煙,這包好煙,不知道是哪個老板送的,現在卻毫不猶豫地給了兒子。
劉楊沒有點破,他熟絡地拆開塑料包裝,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用打火機點燃,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涌入喉嚨,嗆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他走到那掛小鞭前,蹲下身,將煙頭湊近引信。
“嗤——”引信被點燃,劉楊站起身,後退兩步,看着那小小的紅色鞭炮開始噼裏啪啦地炸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指間夾着的香煙,在肺裏轉了一圈後再緩緩吐出。
這口煙,過的不是肺。
是告別。
看着眼前這間在風雪中顯得搖搖欲墜的土坯房,劉楊緊緊握住了拳頭。
這一世,一定要彌補所有遺憾,讓父母過上好日子,讓自己娶個好媳婦!
第二天,大年初一。
天剛蒙蒙亮,村裏的公雞便此起彼伏地打起鳴來,父母起床的動靜已經放得很輕,但劉楊還是醒了,重生後的第一個清晨,讓他對周圍的一切都異常敏感。
吃了母親周蓮花做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湯底是年夜飯剩的雞湯,鮮美無比。
吃完後回到屋子,在靠窗的書桌前坐下,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不是爽文,真真切切的經歷了重生,才知道並非萬能。
雖然他知道一些未來二十多年的大趨勢,但也僅此而已,股市?他倒是知道企鵝、茅台,還有後來的寧王、寒王這些長牛股,但那都是需要長期持有,且需要不小的本金。
他現在全身上下,也就五千多塊錢,這還是自己大學3年多來省吃儉用加打工賺的,遠水解不了近渴。
創業?更不現實,一沒啓動資金,二沒人脈背景,在這個年代,一個毫無根基的農村娃,就算憑着一點超前眼光做出點東西,大概率也是爲他人作嫁衣,被人輕易摘了桃子。
後世爆出來的此類事件數不勝數,沒爆出來的陰暗角落更不知凡幾,況且他前世深耕建築行業,對其他領域幾乎一竅不通,跨界創業,死路一條。
思來想去,剩下的路,似乎也只有打工了,劉楊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看來對於他這種底層老百姓來說,即使重活一世,手握一點點“先知”,也終究逃不過給人打工成爲牛馬的命運。
“沒辦法,階層跨越哪有那麼容易。”劉楊在心裏嘆了口氣,
“先從上班開始吧,利用前世的經驗和一點預知,爭取在行業裏爬得快一點,先成爲一名高級牛馬,積累下最初的人脈和資源,再圖以後。”
他拿起筆,在舊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首先得提前找好工作,然後順利畢業。
前世他進了中鐵四局,從技術員幹到項目經理,又跳槽到恒達幹工程部經理,積累了寶貴的經驗和技能。
這一世,劉楊不想再次錯過房地產的黃金十年,他不用再按部就班的去施工單位過渡,他要利用重生者的先知,以及前世十幾年在行業裏摸爬滾打鍛煉出的專業技能和管理經驗,直接進入房地產開發企業。
至於選擇哪家開發商,那肯定是自己的老東家恒達。
2003年的恒達還只是粵省的房地產公司,還沒向全國擴張,最重要的是,這一年是恒達的第一屆校招,劉楊要成爲第一批‘恒星計劃’的大學生。
他沉浸在規劃中,不知不覺一上午就過去了。
周蓮花進進出出好幾趟,見兒子一直坐在桌子旁寫寫畫畫,也不像往年一樣出去找同齡人玩耍,心裏有些納悶。
快到午飯時間,便對劉楊說道:“楊楊,你都在家坐了一上午了,去代銷店喊你爸回來吃飯!一天天的,沒事就呆在那,家裏事一點都不管,整天就知道吃現成的。”
劉楊放下筆,看着母親佯裝惱怒的樣子,笑着接話:“媽,我覺得你說的太對了!以後我養你,把我爸趕出去,讓他睡代銷店門口。”
周蓮花被兒子的話逗樂了,笑罵道:“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他再怎麼樣也是你老子,哪有兒子趕老子的道理?”
劉楊繼續貧嘴:“你看,我幫着你,你還怪上我了。”
“去去去,別貧了,趕緊去!”周蓮花笑着揮手,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兒子今天似乎格外開朗,話也多了,讓她心裏也跟着輕鬆不少。
劉楊應了一聲,穿上棉襖走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