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陽抱着江既白在沙發上坐了一會。
睡着的江既白很乖,趁她睡着,顧墨陽捏捏她的臉。
沒有以前的軟,不過他還是很喜歡。
良久,他吻了吻她的發頂,他得走了,他怕她醒來看見他又會不高興。
顧墨陽把她放在沙發上,拿走他自己的西裝外套給她蓋上毛毯。
就在顧墨陽給掖毯子的時候,江既白醒了。
她慢慢睜開眼,那張立體又英俊的臉慢慢輪廓清明。
他右眼下眼睫下那顆小痣尤爲清晰。
江既白掙扎着起身,一坐起來她的頭像灌了鉛一般又沉又痛。
顧墨陽察覺到她的不適,蹲下問她:“哪裏不舒服?”
江既白吃痛地搖頭:“沒事。”
顧墨陽長嘆一聲:“還在和我逞強,我去給你煮點醒酒湯來。”
抱着她的時候,他就聞到她身上濃重的酒味。
顧墨陽站起來給吳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先走,這麼晚了不好讓他一直等。
他走進廚房,醒酒湯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在國外顧墨陽創立和光初期的時候,爲了拉生意經常要出去喝酒。
他和紀安輪着去,沒去的那個人就會在家做一碗醒酒湯等着。
有好幾次顧墨陽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進醫院,他能走到今天也着實不易。
打開冰箱,顧墨陽發現裏面幾乎是空的,寥寥無幾的食材可以看出主人在吃上面有多隨便。
找了半天找到了兩個蘋果,還算找到點能用的。
難怪瘦了那麼多,顧墨陽油然而生一個想法,好想把她接到自己家裏去。
每天給她做好吃的,把她養回來。
他把蘋果削好之後,冷水下鍋,沒有蜂蜜,只好先用冰糖。
看男人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江既白猶如置身一場不真實的夢境。
醒酒湯好了,顧墨陽呈出來,端到江既白面前的茶幾上。
“涼一下再喝,還很燙。”
江既白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客廳的顧墨陽,他真的很高,在她這層高本就不高的房間裏感覺頭要頂到天花板上了。
寬肩窄腰,身材依舊很頂,白襯衫上的血漬清晰可見。
空氣靜默住。
顧墨陽看了眼身上的污漬,眼底浮出一絲厭惡,他拿着搭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江既白垂下眼眸:“今天的事謝謝你。”
顧墨陽:“下次不要去那種地方喝那麼多酒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不能保證每次都能及時趕去救她,今天他要是再晚一點到,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想到季澤昊伏在她身上的情形,他都有種被手扼住喉嚨都窒息感。
江既白咬着唇沉默不語。
猶豫半晌,她開口:“既然來了就把東西拿走吧。”
顧墨陽身體僵住,他這才發現門口放着的一個大箱子,裏面都是他送的東西。
有畫筆,他們一起拼的樂高,模型等等。
那個模型是顧墨陽大學的時候模型大賽的參賽作品,是他們一起完成的。
還有那個哭臉娃娃,被放在顯眼的位置。
那套畫具,顧墨陽記得他送給她的時候江既白有多喜愛。
用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用壞了,每次用完都要擦拭保養一遍,現在看起來也是新嶄嶄的。
她用那套畫具畫過很多個顧墨陽,很多個他們,那些畫顧墨陽至今還存在他臥室的抽屜裏。
裏面每件東西都承載着他們曾經美好的回憶,現在她說她不要了。
從腳底生出的寒意爬上他脊背,把他全身涼了個透。
他真是低估了她的心腸有多硬。
爲她忙前忙後,今天擔心得快要瘋掉了,卻換來的卻是這個結果。
她要把和他一切有關的聯系都斷掉。
多一天都不行。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顧墨陽緊握的手在抖,聲音悲痛而無力:“既然不要了,就扔了吧。”
送給她的東西,她不要了,還回來也沒有任何意義。
江既白望着他即將離開的背影,心痛到難以復加,溫熱的液體奪眶而出,她借着還沒消散的酒氣對他喊:“顧墨陽!你愛過我嗎?”
再不問就沒有機會了。
顧墨陽腳步頓住。
他轉過身,眼尾泛紅,眼中盡是失落和自嘲。
他不答反問:“江大小姐,你愛過我嗎?”
現在他更篤定,她當初和那富家小姐一樣,只想和他這個窮小子玩玩。
即便現在他衣錦還鄉,榮歸故土,她依舊看不上他。
見江既白不回答,顧墨陽自嘲:“不過是玩玩而已,談不上愛吧。”
玩玩而已,不當真的——
彼時那個滿不在乎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如今他對她親口說出。
江既白聞言如墜冰窟,整個身體開始抖,悲傷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心髒的位置瀕臨到一個臨界點,酸脹得要爆炸。
顧墨陽的轉身撥斷了她腦中最後一根弦。
江既白崩潰大哭,痛徹的哭聲把整個客廳填滿。
哭聲如一把利刃刺進他心髒帶出一道道血沫。
顧墨陽慌了。
“江暖暖,別哭。”他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柔聲哄着。
可是哭聲依舊,江既白忍不住,她太難受了。
顧墨陽想把她揉進懷裏,可是江既白不讓他碰。
他一碰到她,她就像碰到刺一般縮起來。
顧墨陽眼底晦暗,悲戚的哭聲還在繼續。
哭聲像一把鑰匙,把一些埋葬在他心底的片段打開。
那些片段如幻燈片一般在顧墨陽腦中閃過,江既白的哭聲漸漸和腦中的哭聲重疊,他頭痛欲裂。
“別哭了,江暖暖。”顧墨陽抱着頭,臉上表情痛苦萬分。
哭聲還未停止。
顧墨陽心髒開始狂跳不止,呼吸急促,額角浸出冷汗,腦中不斷閃過那些片段,那些哭喊,心髒快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我叫你別哭了!”喊聲響徹整個客廳,聲音一出,顧墨陽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哭音戛然而止,客廳靜得可怕。
顧墨陽大口喘着氣,抬眼看向江既白。
江既白被他嚇了一大跳,她抱着膝蓋縮瑟在離他最遠的沙發角落,像只受驚的兔子,掛着淚珠的杏眼驚恐萬分。
她還在哭,只是不敢哭出聲音,小聲抽泣着。
顧墨陽心如針扎,他都幹了些什麼?
“對不起。”他萬分自責,說話都在抖:“對不起,江暖暖,我不是故意要吼你,我剛才想到了些可怕的事,沒控制住自己,對不起。”
他朝江既白慢慢移動,每靠近一分,江既白身體就抖一下,他不敢動了。
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江既白睜着通紅的眼睛,像個破碎的瓷器娃娃,帶着哭腔:“對不起,是我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是我的問題。”
他一定很討厭自己哭吧,剛才江既白明顯從他聲音裏聽出一絲厭惡,連江既白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不過以後她不會再他面前哭了,再也不會。
顧墨陽徹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