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有這個女人在，還怕什麼隔牆有耳？”
鬱太後眼皮都未抬，冷睨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陸照雪，那眼神裏的厭惡與鄙夷絲毫不加掩飾，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污了視線。
“你們都走吧，哀家乏了，要休息了！”
“是。”陸照雪垂首斂目，恭敬地應了一聲。
她明白，鬱太後的恨意來自當年那場構陷。
若不是她，楚思衡如今仍會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鬱太後也不必困在這慈寧宮中，日日看着新帝臉色。
這份罪責，她認。
走出慈寧宮，晚風帶着秋夜的涼意撲面而來。
楚思衡望着身旁始終低眉順眼的身影，忍不住長嘆一聲。
語氣裏滿是復雜：“母後對你的態度，未免太過刻薄了些。可她往日裏卻常常召你入宮，莫不是……”
陸照雪聞言，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只輕輕道：“宮裏的日子本就乏悶，母後彼時身邊也少個能說上話的人，召我入宮，不過是解解悶罷了。”
楚思衡還想再說些什麼，胸腔突然一陣劇烈顫動，猛烈地咳嗽起來。
陸照雪心頭一緊，連忙上前一步，伸出手輕輕撫着他的後背。
順着他的氣息節奏緩緩順氣，眼底滿是掩不住的擔憂：“思衡，你沒事吧？是不是又難受了？”
楚思衡艱難地搖了搖頭，待咳嗽稍緩，他反手握住了陸照雪微涼的手。
掌心的溫度帶着一絲虛弱的暖意。
陸照雪怕他站不穩摔倒，也沒有掙扎，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輕輕扶着他的胳膊。
就在這時，牆根處傳來一聲極細微的“沙沙”聲。
像是枯葉被人不小心碾碎，又像是有人偷偷躲在暗處窺探。
陸照雪心頭一動，下意識側目望過去，卻只瞥見一抹玄色的衣角飛快地閃過宮牆盡頭。
她抿了抿唇，想着許是路過的宮人，又或者是監視他二人的密探。
她想起楚淮瑜登基後，雖未對楚思衡趕盡殺絕，卻也將楚思衡“妥善安置”在了這偏僻的景幽苑。
名爲安置，實則圈禁。
除了逢年過節能獲準出來陪伴鬱太後，平日裏便連門都不得隨意踏出，生怕他們與外界有半點牽扯。
如今出來已有大半時辰，夜已漸深。
陸照雪怕多生是非，便輕聲勸道：“思衡，天色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去吧，省得旁人說閒話。”
“嗯。”楚思衡低聲應着，握着她的手又緊了緊。
兩人相攜着，慢慢走向那座被夜色籠罩的孤寂院落。
回到景幽苑，楚思衡的咳嗽愈發厲害。
陸照雪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替他擦汗、遞水、喂藥，直到後半夜，他才漸漸平穩下來，沉沉睡去。
望着他疲憊的睡顏，陸照雪輕輕舒了口氣，才借着微弱的燭火，去後廚燒水沐浴。
一瓢溫水澆去一身的疲憊與塵埃，也稍稍壓下了心頭的鬱結。
洗漱完畢，她又端來木盆，將兩人換下的衣物浸泡其中，借着燭火慢慢搓洗。
夜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踩在青石板上，若有似無。
陸照雪以爲是楚思衡醒了。
沒有回頭但聲音溫柔地問道：“思衡，你怎麼醒了？可是身體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喝點水？”
然而，身後卻久久沒有人回應。
一陣帶着涼意的風從窗外吹進來，卷起濃鬱的酒氣，混雜着熟悉的龍涎香，瞬間彌漫在空氣中。
陸照雪的心猛地一沉，察覺到了不對勁。
那不是楚思衡身上的氣息，楚思衡久病，身上常年帶着一股藥香，而非這般濃烈的酒氣與龍涎香。
她心頭一緊，正要轉身看個究竟。
腰肢卻突然被一雙強有力的手臂緊緊摟住，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勒碎。
身後男人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窩，帶着酒氣的灼熱，瞬間便將她整個人牢牢包裹住。
陸照雪如墜冰窟，呼吸瞬間停滯，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
“陸照雪，你好大的膽子。”
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怒意與威壓。
陸照雪一聽到這聲音，便覺得脊背瞬間泛寒，一股難以抑制的恐懼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是楚淮瑜。
他怎麼會來景幽苑？
這裏偏僻荒涼，是他特意用來囚禁楚思衡的牢籠，他向來不屑踏足此處，今日又怎會深夜到訪？
“你……陛下……放開！”
陸照雪慌亂地想要轉過身，卻被他摟得死死的，動彈不得，只能徒勞地掙扎着，聲音帶着哭腔。
楚淮瑜冷笑一聲，氣息愈發灼熱。
摟在她腰肢的手猛地收緊，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揉碎在自己的懷中。
“你竟然敢將我送給你的東西當掉？”
那是他們曾經的定情信物。
是他當年平定邊疆戰亂，立下赫赫戰功後，明武帝讓他自選賞賜，他一眼便看中了內庫中那只翠墨玉鐲。
之後親手戴在她手上，說要與她歲歲年年，永不相負。
而他口中說的“東西”，陸照雪卻茫然不知。
“什麼東西？”
陸照雪下意識地反問，語氣裏滿是茫然與無措。
可她沒有料到，這句話徹底惹怒了身後的男人。
楚淮瑜摟在她腰上的手驟然收緊，幾乎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