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日頭好,不過兩日的工夫那些三七連同其他的藥材都曬幹得透透的。
夏喬挑了兩棵年份最足的三七,打算作爲拜師禮的一部分。剩下拜師禮的等到時候去鎮上的去買上。
至於其他剩下的藥材,夏喬準備到時候一起帶過去給賣掉。
很快就到了約定好的時間,陳月娘特意爲夏喬跟夏長青二人換了一身新衣服.
又在布莊給許留山買了一身細棉布做的成衣,一雙千層底的布鞋,再加上早就準備好的芹菜(寓意勤奮好學)、蓮子(苦心教導)、紅豆(鴻運高照、桂圓(功德圓滿)以及長長的幹肉條(束脩)等傳統拜師六禮。
夏大山看着妻子精心準備的這些禮物,雖然有些心疼,但想到這是女兒跟長子的大日子,便也覺得值了。
許留山特意換了一身青色長衫,顯得比平日更加莊重。醫館裏也稍稍整理過,診堂正中的牆壁上掛起了藥師畫像,畫像前的桌案上擺好了香爐。
見到夏家人帶着大包小包的禮物進來,許留山連忙迎上前:“你們有心了”
尤其是看到夏喬精心準備的那兩棵三七,許留山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動容。
“五年生,看這蘆頭紋路,怕是不止五年,接近六年了。”他低聲自語,“品相上佳,炮制也得法,陰幹恰到好處,藥性保存完好。”
他看着眼神清亮的兩個徒弟,心中感慨萬千。
這份禮物,或許在價值上遠不及富貴人家送來的金銀錦緞,但其背後所蘊含的心意、卻是那些貴重禮物無法比擬的。
他看向夏喬的目光愈發溫和:“喬喬,長青這份拜師禮,爲師很喜歡,非常喜歡。你們有心了。”
夏喬看到師父眼中毫不掩飾的贊賞,心裏也鬆了口氣,甜甜一笑:“師父喜歡就好!”
許留山將三七交給旁邊白芷特意囑咐道:“仔細收好,這兩味藥材,我另有用處。”
拜師儀式隨即正式開始。在藥師畫像前,夏喬跟長平依足了規矩,跪拜、上香、奉茶、聆聽師訓,小小的身影做着這些古老而鄭重的儀式,竟也顯得格外沉穩。
許留山接過拜師茶,飲下一口,看着下方恭敬的小弟子,心中充盈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他一生行醫,閱人無數,此刻卻覺得,收下這個弟子,或許是他晚年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儀式禮成,夏喬跟長平正式成爲了許留山的入門弟子。
許留山親自將二人扶起,溫和道:“既入我門,望你勤勉不輟,不忘初心。醫術之道,漫長艱辛,亦充滿仁愛與責任,你們年紀雖小,既選擇了這條路,便要持之以恒。”
“徒兒謹遵師父教誨”二人齊聲道
行完禮後,許留山目光落在夏長平放在一旁的背簍上,眼中露出關切之色:“這兩日上山采藥去了吧?可都炮制過了?”
“師父,都是按您之前指點的方法炮制過的。”夏喬乖巧應答。
“那都拿出來我看看。”許留山饒有興趣地說道。
夏大山聞言,連忙將背簍裏的藥材一一取出,整齊擺放在桌案上。這些藥材種類頗多,除了先前說的三七,還有幾味常見的山草藥,都被處理得幹幹淨淨。
許留山俯身仔細查看,時而拿起一片對着光看色澤,時而湊近聞嗅氣味,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曬制火候把握得恰到好處,清理得也幹淨,藥性保存得極好。看來你們是真正用了心的。”
他直起身,對候在一旁的白芷吩咐道:“拿秤來,把這些都給稱一下,按上等藥材的價格算給他們。”
“是,師父。”白芷利落地應下,轉身取來藥秤,開始仔細稱量。
許留山則對夏喬和長平招招手:“你們隨我來。”
他領着兩個小徒弟穿過前堂,來到後院一間專門用於教學的靜室。
這裏陳設簡單,卻收拾得一塵不染,靠牆的書架上整齊擺放着一些醫書和藥典,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藥香混合的氣息。
“坐吧。”許留山在案幾後坐下,示意兄妹二人坐在對面的蒲團上。
待他們坐定,他神色溫和地說道:“今日是你們第一日正式學醫,我便從最根本的講起。學醫之人,首重醫德。你們可知,何爲醫者之心?”
夏喬和長平對視一眼,長平謹慎地答道:“是...是治病救人?”
“不錯,但不止於此。”許留山贊許地點點頭,隨即神色轉爲鄭重,
“醫者,懸壺濟世,首重仁心。面對病患,無論貧富貴賤,皆應一視同仁,盡心竭力。其次,需有敬畏之心,敬畏生命,敬畏醫術,切不可因略通皮毛便狂妄自大。再者,須有勤勉之心,醫學浩瀚,永無止境,需終身學習,不可懈怠。這些,你們要時刻銘記於心。”
兄妹二人聽得認真,齊聲應道:“是,師父,徒兒記住了。”
“好。”許留山面露欣慰,從案幾上取過兩本薄薄的書冊,分別遞給他們,“這是我手抄的《藥性賦》啓蒙篇,你們先拿回去熟讀,不必強求立刻理解,但需先背熟記牢。下次過來,我先爲你們講解前二十味藥材的性味歸經與基本功效。”
“師父,弟子有個不情之請。”長平深吸一口氣,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我想留在醫館學習,不知可否?”
許留山微微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長平鼓起勇氣說道:“妹妹天資聰穎,過目不忘,每月來兩日便能學得很好。可我......我自知資質平平,若是也每月只來兩日,怕是三年五載也難有所成。”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我想留在醫館,從最基礎的雜活做起。煎藥、曬藥、打掃,什麼活我都能幹。只求能在師父身邊多學些本事,早日出師。”
許留山凝視着這個略顯局促的少年,目光中流露出幾分贊許。
他看得出來,長平雖不及妹妹聰慧,卻有着難得的踏實和韌勁。
“你想清楚了?”許留山緩緩問道,“住在醫館可不比在家裏,天不亮就要起身,深夜才能歇息。除了學醫,還要做許多雜活,可比種地還要辛苦。”
長平毫不猶豫地點頭:“弟子想清楚了。再苦再累,也比不上學成本事重要。求師父成全!”
站在一旁的夏喬看着兄長堅定的側臉,心中既感動又欣慰。她知道,大哥這是要爲自己拼一個前程。
許留山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明日你就搬來醫館吧。後院有間廂房,雖然簡陋,倒也幹淨。”
長平喜出望外,連忙躬身行禮:“多謝師父!弟子一定勤勉學習,絕不辜負師父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