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營地像一頭蟄伏的野獸,只有信號塔紅色屏障的微光在霧氣中搖曳。林野靠在大樹上,眼皮沉重得幾乎要粘在一起,但神經卻緊繃着——莉莉翻身時裙擺摩擦樹葉的輕響、趙猛熟睡中無意識的磨牙聲、遠處玩家手環偶爾發出的低鳴,每一個聲音都清晰地鑽進耳朵。
他看了眼手環,凌晨1點,距離機械迷宮開啓還有3小時。營地內大部分玩家都已沉睡,只有幾個放哨的身影在屏障邊緣來回踱步,手裏拿着燃燒的樹枝,火光忽明忽暗。林野悄悄起身,盡量不發出聲響,走到營地邊緣一棵粗壯的古樹下——這裏是監控攝像頭的盲區,下午他特意觀察過。
左手的機械義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按下肘部的隱藏卡扣,將義肢從手腕處拆卸下來。金屬關節分離時發出輕微的“咔嗒”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林野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沒人注意後,將義肢放在膝蓋上,開始拆解手掌部分的外殼。
作爲前機械工程師,他對電路結構了如指掌。很快,義肢內部的線路板暴露出來,上面布滿了細小的導線和芯片。他從背包裏掏出一把微型螺絲刀——這是他藏在義肢夾層裏的備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卸下幾顆微型電阻,又將一根備用導線剪短,露出裏面的銅絲。
“手環的信號傳輸頻率應該在2.4GHz,和普通藍牙一致。”林野低聲自語,將導線的一端接在義肢的信號發射器上,另一端對準右手腕的黑色手環,“試試能不能用雜波幹擾信號,至少讓它沒法實時傳輸數據。”
隨着導線接觸到手環表面,義肢的信號發射器立刻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手環屏幕突然閃爍起來,原本顯示的生命值和毒素濃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亂碼,緊接着彈出一條紅色警告:“檢測到外部信號幹擾,啓動應急模式——腦電波采集功能正常,生命體征傳輸恢復中。”
“腦電波采集?”林野瞳孔驟縮,手裏的螺絲刀差點掉在地上。他反復確認手環屏幕上的文字,警告信息一閃而過,很快恢復了正常顯示,但那“腦電波采集”五個字像烙鐵一樣燙在他的視網膜上。
他一直以爲手環只是監控生命體征和位置,沒想到還在采集腦電波——這意味着俱樂部不僅能看到他們的行動,還能窺探他們的思維活動?那些看似隨機的陷阱觸發,難道和玩家的心理狀態有關?
“你在幹什麼?”一個壓低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林野猛地回頭,看到蘇曉正站在樹影裏,手裏攥着幾張撲克牌,眼神裏滿是警惕。
“小聲點。”林野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我在嚐試幹擾手環信號,卻發現了這個。”他指着手環屏幕,雖然警告信息已經消失,但剛才的發現足以讓人心驚。
蘇曉湊近,聽完林野的解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腦電波采集?那我們的想法豈不是都被他們知道了?難怪之前我剛想到‘陷阱’兩個字,就踩中了藤蔓……”
“不一定是實時監控,但肯定在采集數據。”林野重新組裝機械義肢,金屬關節的“咔嗒”聲比剛才更輕,“俱樂部搞這麼多花樣,絕對不只是爲了看我們互相殘殺。”
蘇曉沉默了幾秒,突然抬起手,擼起左手袖口——在她的手腕內側,藏着一張巴掌大小的青銅卡牌,卡牌邊緣刻着一圈復雜的花紋,中間是一個熟悉的徽記:十二根銀色羽毛纏繞成橄欖枝圓環,和邀請函上的奧林匹斯徽記一模一樣。
“這是……”林野愣住了,伸手想去觸碰卡牌,卻被蘇曉攔住。
“別碰,我媽說這卡牌不能讓外人碰。”蘇曉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指尖輕輕摩挲着卡牌上的花紋,“我媽臨終前把它交給我,說如果有一天遇到‘神的注視’,這張卡能保我一命。當時我以爲是她病糊塗了,直到收到俱樂部的邀請函,看到那個徽記,才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林野盯着卡牌上的徽記,和他記憶中邀請函上的圖案分毫不差:“你媽以前和奧林匹斯俱樂部有過接觸?”
“我不知道。”蘇曉搖了搖頭,眼神裏滿是迷茫,“我媽是個考古學家,常年在外奔波,很少跟我提工作上的事。她去世前只說,這個俱樂部在尋找‘神的容器’,而這張卡牌是‘鑰匙’,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弄丟。”
“神的容器?鑰匙?”林野皺起眉頭,這些詞語充滿了神秘色彩,和之前的生存遊戲格格不入,“難道這場遊戲和什麼考古發現有關?”
蘇曉將卡牌重新藏回袖口,拉低衣袖:“我也不清楚,但這張卡確實有古怪。上次在沼澤邊,莉莉指引我們走向陷阱時,卡牌突然發燙,我才意識到不對勁,悄悄給你使了眼色。”
林野想起當時蘇曉的眼神,原來是因爲這個。他看着蘇曉,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魔術師,身上藏着和這場遊戲一樣多的秘密。
“我們得把這件事告訴趙猛和陳博士嗎?”蘇曉猶豫着問,“多個人知道,或許能多想想辦法。”
“暫時別告訴他們。”林野搖了搖頭,看向營地中央熟睡的莉莉,“莉莉還在團隊裏,我們不確定她是不是俱樂部的人。而且腦電波采集的事太匪夷所思,貿然說出來,可能會引起恐慌。”
蘇曉點點頭,又補充道:“卡牌的事也暫時保密,我媽說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它的存在。”
兩人達成默契,悄悄回到各自的休息區。林野躺在樹底下,卻再也睡不着了。他看着手環屏幕上跳動的生命值,腦海裏反復回蕩着“腦電波采集”和“神的容器”這兩個詞。俱樂部到底在謀劃什麼?莉莉的真實身份是什麼?蘇曉的母親又知道些什麼?
迷迷糊糊間,他似乎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朝着營地邊緣走去。林野悄悄睜開眼睛,看到莉莉正站在信號塔下,背對着衆人,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黑色裝置,似乎在和什麼人通訊。手環屏幕的微光映在她臉上,看不清表情,但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
林野屏住呼吸,看着莉莉將裝置藏進背包,然後轉身回到自己的休息區,躺下後很快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林野知道,莉莉絕對有問題——那個黑色裝置,看起來像是一個微型通訊器,她在和俱樂部聯系?
他悄悄起身,走到趙猛身邊,輕輕推了推他。趙猛立刻睜開眼睛,眼神警惕:“怎麼了?”
“莉莉不對勁。”林野壓低聲音,“剛才看到她在信號塔下用通訊器聯系什麼人。”
趙猛皺了皺眉,看向莉莉的方向,沉默了幾秒:“要不要現在揭穿她?”
“再等等。”林野搖了搖頭,“明天進機械迷宮,她肯定會有所行動。我們先假裝不知道,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你多盯着她,別讓她靠近關鍵機關。”
趙猛點點頭,重新閉上眼睛,但林野能看到他的手始終放在別在腰後的石塊上,保持着警惕。
回到樹底下,林野再次看向手環,屏幕上的時間顯示凌晨2點30分,距離機械迷宮開啓還有1小時30分鍾。他想起蘇曉的青銅卡牌,想起莉莉的通訊器,想起手環裏的腦電波采集功能,突然覺得這場生存遊戲遠比他想象的復雜——這不僅僅是一場爲了獎金的賭局,更像是一個巨大的陰謀,而他們,只是陰謀中的棋子。
“大家醒醒!機械迷宮快開啓了!”凌晨3點,陳默的聲音打破了營地的寂靜。衆人紛紛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整理着背包裏的物資。莉莉看起來和平時一樣,臉上帶着無害的笑容,主動幫蘇曉整理撲克牌:“蘇曉姐,你的牌都收好了嗎?明天進迷宮可能需要用它們做標記。”
蘇曉笑了笑,將牌收好:“放心吧,都準備好了。你也多小心,迷宮裏的陷阱很多。”
林野看着兩人的互動,心裏暗暗警惕。趙猛走到他身邊,低聲說:“剛才檢查了一下,莉莉的背包裏除了水和餅幹,沒看到你說的通訊器,可能藏在別的地方了。”
“沒關系,我們盯着她就行。”林野拍了拍趙猛的肩膀,“陳博士,解毒草和煙霧彈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陳默從背包裏掏出幾個樹葉包裹的小包,分給衆人,“每人一個煙霧彈,解毒草含在嘴裏,遇到毒蜂立刻扔煙霧彈,別猶豫。”
凌晨3點30分,手環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震動,冰冷的電子音在腦海中響起:“機械迷宮關卡開啓,入口已同步至手環地圖,建議立即前往。溫馨提示:迷宮機關與玩家狀態相關,請保持冷靜。”
“機關與玩家狀態相關?”林野心裏一沉,想起腦電波采集的事——難道機關的觸發真的和思維有關?
衆人按照蘇曉標注的路線,朝着機械迷宮的入口走去。營地內的其他玩家也紛紛行動起來,有的團隊搶先出發,有的則在營地邊緣徘徊,似乎在觀察情況。莉莉走在隊伍中間,時不時看向手環地圖,嘴裏小聲念叨着什麼,像是在背誦路線。
走了約莫半小時,前方的樹木突然變得稀疏,一座巨大的金屬大門出現在眼前——這就是機械迷宮的入口,大門上刻着復雜的齒輪圖案,中間有一個圓形的凹槽,看起來像是某種鑰匙孔。
“這凹槽……和蘇曉的卡牌形狀很像。”林野盯着凹槽,突然說道。蘇曉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袖口的青銅卡牌。莉莉的眼神立刻投了過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
“先別碰。”林野攔住蘇曉,“不知道有沒有陷阱。陳博士,你看看大門上的齒輪圖案,有沒有什麼機關?”
陳默走上前,仔細觀察着大門上的齒輪圖案,突然指着一個最小的齒輪:“這個齒輪的方向和其他的不一樣,而且上面有一個小孔,像是插鑰匙的地方。”
林野從背包裏掏出一把小鑰匙——這是他昨晚在穿運動服玩家的遺物裏找到的,一直沒在意,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他將鑰匙插進小孔,輕輕轉動,大門上的齒輪突然開始轉動,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響,圓形凹槽的周圍亮起了紅色的燈光。
“凹槽亮了!”趙猛喊道,“看來真的需要鑰匙才能打開大門。”
林野看向蘇曉,蘇曉猶豫了一下,慢慢擼起袖口,將青銅卡牌掏了出來。卡牌剛靠近凹槽,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了過去,正好嵌在凹槽裏。大門上的齒輪轉動得更快了,發出“轟隆隆”的巨響,緩緩向兩側打開。
大門後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布滿了金屬管道和齒輪,天花板上安裝着閃爍的紅色指示燈,空氣中彌漫着機油的味道。手環屏幕突然亮起,顯示出一行字:“機械迷宮第一關——毒蜂巢穴,已開啓,限時2小時。”
“走吧。”林野深吸一口氣,率先走進走廊。趙猛、蘇曉、陳默和王磊緊隨其後,莉莉走在最後,眼神復雜地看着蘇曉藏回袖口的卡牌,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走廊裏的機油味越來越濃,遠處傳來“嗡嗡”的蜂鳴聲,像是有無數只毒蜂在飛舞。林野握緊了左手的機械義肢,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他知道,機械迷宮的挑戰才剛剛開始,而手環裏的監控眼,還在無時無刻地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