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婉再次站在了老宅對面,鏡頭死死對準那塊嶄新、巨大、猩紅刺目的“東亞病夫”牌匾。
以及牌匾下烏煙瘴氣、人進人出的賭場大門。
她今天素面朝天,眼圈紅腫,但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刀子,銳利而堅定。
“這就是夏炎的家!這就是被趙大強強占的民宅!這就是他們掛在英雄門楣上的字!”
“昨天有人說我造謠,說我博流量!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東亞病夫’這四個字,是不是侮辱?這賭場,是不是非法?”
直播間的人數在以恐怖的速度飆升。
彈幕徹底爆炸,滿屏的紅色感嘆號如同民衆沸騰的怒火:
【我去他媽的趙家!畜生!禽獸不如!】
【這塊新牌子更大更紅了!這是怕別人看不見他們的惡行嗎?】
【報警!繼續報警!我就不信沒有王法了!】
【忠烈之門蒙此大辱,我等平民何以自處?】
【支持蘭婉!支持夏家妹妹!我們需要真相!】
蘭婉看着滾動的支持評論,剛感到一絲暖意,正要繼續說話——
“譁啦!”
一群穿着流裏流氣、手持鋼管棍棒的混混,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鬣狗,從巷口猛沖過來!爲首的黃毛一眼就鎖定了正在直播的蘭婉。
“臭婊子!還敢直播?砸了她的手機!”
黃毛獰笑着,帶頭撲上,伸手就搶蘭婉的手機。
“你們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蘭婉驚怒交加,死死護住手機,這是他們現在唯一的發聲渠道。
“滾開!”夏溪一直緊張地守在蘭婉身邊,見壞人又來了,雖然害怕得渾身發抖,卻鼓起勇氣尖叫着沖上前,用瘦小的身體想去推開那個黃毛。
“小賤貨!找死!”
黃毛被夏溪一推,惱羞成怒,反手就是一個耳光狠狠扇在夏溪臉上!
“啪!”
清脆的響聲讓直播間的網友心頭一顫。
夏溪被打得踉蹌幾步,摔倒在地,嘴角立刻見了血。
“小溪!”蘭婉目眥欲裂,想撲過去護住妹妹。
但另一個混混趁機一腳踹在她腿彎!
蘭婉痛呼一聲,單膝跪地,手機脫手飛出。
“啪嚓!”
黃毛緊跟着一腳狠狠踩下,手機屏幕瞬間碎裂,直播畫面戛然而止,變成一片漆黑。
“哈哈哈!播啊!繼續播啊!”黃毛囂張地大笑,用腳反復碾軋,直到手機徹底變形。
“姐姐!”夏溪看到蘭婉被打,蘭婉姐的手機被砸,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哭着爬過來,想用身體護住蘭婉。
“媽的!兩個賤貨!一起打!”
幾個混混圍上來,對着倒在地上的兩個女孩,竟抬起腳惡狠狠地踢去!
腳腳到肉,發出沉悶的“嘭嘭”聲。
蘭婉蜷縮着身體,死死護住頭臉,後背、腰間傳來陣陣劇痛。
夏溪瘦弱,被踢得滿地翻滾,發出痛苦的哀鳴,像一只被肆意凌虐的小貓。
街坊鄰居有人不忍地閉上眼,有人拳頭攥得發白,卻終究沒人敢在趙家惡霸的淫威下站出來。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兩個女孩徹底淹沒。
直播中斷了,希望似乎也隨之熄滅了。
-
是幾個實在看不下去的老街坊,趁着混混們得意散去後,才敢偷偷將受傷的蘭婉和夏溪扶起,送回了蘭家。
蘭家客廳,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蘭婉身上多處淤青,嘴角破裂,夏溪更是發起了高燒,蜷縮在沙發裏,迷迷糊糊地喊着“哥哥”。
蘭言成看着女兒和夏溪的慘狀,又想到自己停職的處分,臉色灰敗,仿佛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
他頹然坐在椅子上,雙手插進頭發裏,發出痛苦的哀嚎。
“小婉……”他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聲音沙啞破碎,“收手吧……算爸求你了,真的收手吧……”
蘭婉忍着痛,倔強地看着父親:“爸,到現在你還說這種話?你看看小溪被他們打成什麼樣了!夏炎他……”
“夏炎已經死了!”
蘭言成猛地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崩潰和憤怒!
“軍區門口!一槍斃命!趙大強親口說的!很多人都看見了!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他霍地站起身,指着沙發上昏迷的夏溪,手指都在顫抖。
“爲了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爲了他這個廢物妹妹!你把我們家害得還不夠慘嗎?”
“我的工作快沒了!你媽整天以淚洗面!你現在又被打成這樣!網上把你罵成什麼樣子了?你以後還怎麼嫁人?我們蘭家還要不要在海城立足了?”
蘭言成胸口劇烈起伏,喘着粗氣,眼神復雜地看着蘭婉,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恐懼和急於擺脫麻煩的迫切。
“小婉,聽爸一句勸!趁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
他壓低了聲音,帶着一絲誘哄和威脅。
“把這個夏溪送走!隨便送到哪個福利院!然後我帶你去找趙剛認個錯,低個頭,就說之前都是被夏炎蒙蔽了!”
“趙剛背後的人能量太大,我們鬥不過的!”
“服個軟,說不定我的職位還能恢復,你的名聲也能挽回……我們以後……我們以後一家子就安安穩穩過日子,行不行?”
蘭婉看着父親眼中那赤裸裸的算計和退縮,看着他將所有責任都推到一個“死人”和一個無辜女孩身上,心,一點點沉入冰窟。
她原本以爲父親只是一時糊塗,此刻才明白,在真正的壓力和恐懼面前,他選擇了徹底放棄尊嚴和良知。
淚水無聲地從蘭婉眼角滑落,但她沒有哭出聲。
她只是靜靜地看着父親,眼神從最初的震驚、失望,慢慢變爲一種冰冷的疏離和決絕。
她輕輕擦去嘴角的血跡,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爸。”
“在你眼裏,前途、名聲,比公道、比良心更重要,是嗎?”
“你可以怕,可以縮起來。我不怪你。”
“但是,”
她挺直了脊梁,盡管渾身疼痛,卻站得如同一杆標槍。
“讓我把受傷的小溪趕走?去向趙剛那種人渣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