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迎向副連長的目光,沒有任何閃躲,“但我那是自保,是爲了救我妹妹,奪回被強占的祖宅!”
他言簡意賅,將趙大強等人如何強占民宅、侮辱門楣、毆打夏溪、自己報警反被偏袒、最終被迫反抗的過程清晰陳述。
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靜敘述,但每一個字都帶着沉重的力量。
副連長靜靜聽着。
他注意到,夏炎提到“東亞病夫”牌匾時,眼神中那壓抑不住的屈辱和憤怒,絕非僞裝。
“你說的這些,我們會進一步核實。”副連長合上報告,“但既然涉及地方案件,軍區需要與地方相關部門溝通,厘清事實。這是程序。”
他看着夏炎年輕卻布滿風霜的臉,語氣緩和但堅定:“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請你暫時留在軍區養傷。這裏很安全。”
夏炎攥緊了被單下的勳章。
妹妹和蘭婉還在外面,趙家父子逍遙法外,甚至可能變本加厲地報復!他如何能安心“養傷”?
每一秒等待都是煎熬。
但他也明白,軍有軍規。強行要求立刻見高層,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我理解。”夏炎壓下心焦,聲音沉穩,“請盡快。我妹妹她們……還在危險中。”
副連長點點頭,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青年。
夏炎已經閉上眼,但緊蹙的眉心和攥緊的拳頭,暴露了他內心的波濤洶涌。
-
這邊,蘭婉家。
夏溪蜷縮在沙發角落,大眼睛空洞無神,短短幾天,少女的靈動已被恐懼和擔憂磨蝕殆盡。
蘭婉不停打着電話,試圖通過其他渠道打聽夏炎的消息,但得到的回復要麼含糊其辭,要麼直接拒絕。
突然,門鈴被粗暴地按響,夾雜着囂張的叫嚷。
蘭婉心中一緊,示意夏溪別動,她走到貓眼前一看——竟然是趙大強!
他臉上纏着繃帶,露出的眼睛裏滿是惡毒的快意,身後還跟着幾個流裏流氣的馬仔。
蘭婉不想開門,但趙大強開始用腳踹門,響聲驚動四鄰。
“蘭婉!臭婊子!給老子滾出來!給你報個喜!”趙大強叫囂着。
蘭婉猛地拉開門,冷眼相對:“趙大強,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趙大強咧嘴,露出黃牙,聲音故意放大,“來告訴你個好消息啊!你的小情人,那個不知死活的夏炎,死了!”
“你胡說!”蘭婉臉色驟變。
“胡說?”趙大強得意地晃着腦袋,“昨天傍晚,軍區門口,想硬闖軍事禁區,被當兵的當場一槍斃了!血流了一地,死得透透的!好多人都看見了!”
他話音未落——
“哥——!”
身後傳來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
坐在沙發上的夏溪,如同被瞬間抽走了靈魂,小臉煞白,眼睛瞪得極大,空洞地望着前方,身體晃了晃,然後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小溪!”
蘭婉魂飛魄散,沖過去抱住軟倒的夏溪。
女孩雙眼緊閉,牙關緊咬,已然昏厥過去,氣息微弱得可怕。
“哈哈哈!看吧,這小賤貨也嚇暈了!”趙大強在門口猖狂大笑,“這就是跟老子作對的下場!”
蘭婉猛地抬頭,目光如同兩把燒紅的刀子,狠狠刺向趙大強!那眼神裏的恨意和怒火,竟讓趙大強笑聲一窒,下意識後退半步。
“趙大強,”蘭婉的聲音冷得掉冰渣,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夏炎不會死!”
“他是什麼人?他是‘雲霄雙璧’的兒子!是炎黃軍校的狀元!是經歷過閱兵場榮光的戰士!”
“就憑你們這些陰溝裏的臭蟲,也想弄死他?”
“你做夢!”
她緊緊抱着昏迷的夏溪,挺直脊梁,像一株風雨中不屈的白楊。
“他一定會回來!”
“等他回來之時,就是你們趙家,灰飛煙滅之日!”
“滾!”
蘭婉“砰”地一聲甩上門,將趙大強得意的叫罵隔絕在外。
她靠着門板滑坐在地,懷中是冰涼的夏溪。淚水終於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
她不信。
她絕不信夏炎會這麼輕易死掉。
那個眼神如磐石般堅定的少年,一定還活着,在某處,積蓄着力量。
等待着一場石破天驚的歸來!
-
翌日清晨,青石板老街被一種壓抑的喧囂打破寧靜。
“哐當!哐當!”
沉重的錘擊聲伴隨着肆無忌憚的狂笑,在夏家老宅門口炸響。
幾個趙家的狗腿子,正搭着梯子,將一塊嶄新、卻散發着濃鬱惡意的大型牌匾,往那曾經懸掛“大夏忠魂”的門楣上掛。
這塊牌匾,比之前那塊更大、更厚!
材質是泛着陰森光澤的漆黑木頭,上面“東亞病夫”四個大字。
用最刺目的朱砂紅漆刷就,紅得滴血,在晨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仿佛剛剛用鮮血書寫而成,帶着赤裸裸的挑釁和侮辱!
字體張牙舞爪,透着一股暴發戶式的粗鄙和刻意爲之的囂張。
巨大的匾額幾乎覆蓋了整個門楣的寬度,猩紅的大字隔老遠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像一塊醜陋的瘡疤,硬生生釘在這條百年老街的臉上,也釘在所有知悉夏家往事的人心上。
街坊鄰居們被這動靜吸引,遠遠地圍攏過來,卻無人敢上前。
一位老奶奶拄着拐杖,看着那四個字,渾濁的老眼瞬間溢滿淚水,嘴唇哆嗦着,喃喃道:“作孽啊……真是作孽啊!夏家滿門忠烈,兒子屍骨未寒……家門竟被如此糟踐……”
旁邊賣早點的老李頭,狠狠將煙頭摔在地上,用腳碾滅,“連夏家這樣的門第都落得如此下場……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以後還有活路嗎?”
他聲音壓抑,帶着兔死狐悲的淒涼。
“小聲點!不要命了?”他老伴趕緊拉扯他的衣袖,臉色煞白地四下張望,生怕被趙家的人聽見。
人群中響起壓抑的嘆息和竊竊私語,每一道目光投向那塊牌匾時,都充滿了憤怒、恐懼,以及深深的無力感。
趙家的惡行,已然踐踏了街坊們心中最後的底線和對公道的微弱期待。
就在這時,一聲清亮的女聲傳來:“家人們!你們都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