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靳表情意味不明。
常玥:“······”
趙靜看到了陳知靳,一時無話。在這個清貴冷淡的後輩面前,她社交本領也發揮不出多少。
半晌找話題說:“豫誠有事情出去了,還沒回來。”
陳知靳點點頭。
趙靜又問,要不要吃早餐。
“不用了,公司還有個會。”陳知靳說。
趙靜看了一眼還在專心剪花的常玥,“玥玥也一起回去。”
常玥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趙靜一直送他們到了門口。
送常玥回來的司機不在,常玥讓何姨去聯系人,何姨說“老張今天休假,說是參加婚宴去了。”
陳知靳已經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聞言停住,轉身看他們,示意上他的車。
他手扶着車門,一直等常玥坐上去,才轉身去了駕駛座。
趙靜看着兩人互動,臉上的笑意更甚,臨時將那束包好的花送了出來,匆匆忙忙絲帶也沒有扎好,放進車裏是全散了。
她摸摸常玥的頭發,聲音軟了許多,“有時間再回來看媽媽。聽話啊。”
常玥低頭綁絲帶,藍白色的無盡夏被修剪的很精致。搞不懂母親的腦回路,說是希望她回來,真回來了又讓趕快走。
車子開出別墅區,沿着寬闊的路疾馳。
一輛邁巴赫迎面錯過。
車牌號很熟悉,常玥對何姨說:“大姐回來了?”
何姨抬頭看了一眼開車的陳知靳,有些尷尬的隨意應了一句,“好像回來了。”
阿姨聲音很低。
常玥看着何姨的異樣,反應過來了。
在陳知靳面前提起常思羽,確實不太合適。
常玥一直覺得,姐姐常思羽和面前這個不好接近的男人才合適。原本也是這樣搭配的,婚禮都定下來了,常思羽砸出一個重磅炸彈。
她懷孕了,懷的還是雙胞胎。
常家大小姐不按常理出牌,陳知靳顯然也沒有驟然當爸的意願。
只是常玥沒料到,後來會變成她和陳知靳結婚。
她不止一次想,如果是常思羽和陳知靳在一起,大概很多人會感到滿意輕鬆。
可惜很多事情都是陰差陽錯,而且沒有“如果”。
很快到了商貿中心。
常玥和阿姨在後座說話,產生了分歧。
常玥定的衣服和包今天到貨,她想去取。何姨不太想讓她去。
陳知靳將車子停在路邊,等她們低聲商量。
“今天周末,現在這個點兒商場人擠人,讓他們送到家裏也是一樣的。”阿姨有些規勸的意思。
常玥看着車窗外,商貿大樓高聳入雲,街上人來人往車流成行。
“就進去一會兒,很快就出來。”
阿姨搖頭說“不行”。
“好吧。”常玥妥協,將視線移到了車裏。
-
陳知靳把車開回了公司,要司機送她們回林泉別墅,他還要去開會。
常玥說了句“謝謝。”
陳知靳聽着她正常狀態下的語調聲音,視線停留幾秒,突然說:“我身體沒那麼差。”
常玥沒聽清他的話,隨口應付道:“我知道。”
陳知靳看着她,笑了。
常玥一臉莫名,反應過來車裏突然安靜。
緋色像是煙霞,逐漸席卷白皙的臉。
陳知靳下車離開,走進公司產業園區,整理袖扣搭乘電梯上樓。
數字一層層跳動,電梯門打開,韓銘拿着文件等在辦公室門口。
陳知靳接過文件,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翻看幾頁後籤了字。
韓銘上前去取,見他視線落在產業園來往的車輛上,說了一句“可惜了。”
“可惜什麼?”
陳知靳沒多說。
韓銘看到襯衫領口下的疤痕,想陳知靳可能是疤痕體質,幾天也沒見好轉。
老板娘年紀小,人卻不好惹。
韓銘想了想,猶豫要不要將喬涵來公司找過他的事情告訴陳知靳。
沒等他說,辦公室的門又被推開。
江明舟甩着車鑰匙走了進來,往沙發裏一坐,揚眉看着陳知靳說:“今天算是逮到你了,聚一聚?”
陳知靳將籤好的文件遞給韓銘,讓他去通知開會,對江明舟說:“沒空。”
江明舟笑笑說:“沒事兒,我等你忙完。”
江明舟在某些事上格外有耐心,一等就是一個小時。
陳知靳開完會回到辦公室,江明舟還在,他起身將最後一點兒茶水喝盡了,揚眉問:“現在可以走了嗎?”
陳知靳走到辦公桌前放下電腦,拿了車鑰匙,和江明舟一起下樓。
車子跟在江明舟的跑車後,說是聚餐,卻拐進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日料店。
四面圍合的布局,餐廳有隔斷的獨立房間,正中間的院落分布着一池三山的枯山水布局。兩人一前一後沿着汀步往房間走,走到門口江明舟說:“我就不進去了。”
陳知靳有些不解。
身前的推拉門從裏面打開了,一個年輕女人說,“······好久不見。”
和式建築門楣低矮,他站在那裏分外顯眼。原本面色是淺淡的,看到她的下一秒,他視線聚焦,生出幾分天然壓迫感。
女人從他的眼底讀出了情緒。
這種情緒告訴她,這場見面對他而言沒有驚喜只有意外。
女人臉上的笑變得有些不自然,她很快調整情緒,“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家的魚子醬,今天老板說有剛運來的,很新鮮。”
房間內還有一個穿着日式和服的服務生,接過陳知靳脫下的外套,掛好後引着他們往裏走。
房間的角落布置着林石花鳥,花瓶裏的海棠枝葉舒展,在牆上留下倒影。
陳知靳坐下,和矮桌後的人對上視線,她穿着一件長裙,身上是露肩的襯衫,脖子裏的一條翡翠項鏈光澤奪目。
陳知靳沒說話,餐點上整,女人打發服務生出去,動手盛了一碗湯。
她纖白的雙手端着湯,動作緩慢優雅,笑了笑遞給陳知靳,“我回來了,以後會在滬州定居。”
陳知靳接過,垂眸看茶湯波動的花紋,語氣疏冷,“挺好的。”
女人看着他,微微抬着下巴,笑意明媚無辜:“所以,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陳知靳微怔,又重新將茶湯送到嘴邊,沒應聲。
女人說:“我想明白了才來找你的。”
陳知靳總算抬頭,四目相對,他聲音淺淡,“喬涵,說點兒正常的話。”
“我真的想了很久。”喬涵說:“現在一切都處理好了,你祖父那邊我去說······”
“不用。”陳知靳打斷了她。
他放下茶杯,“我結婚了。”
像是在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骨節分明的手,無名指婚戒刺眼。
“結婚,”喬涵重復了這兩個字,輕聲說:“那樣的利益置換,也算婚姻嗎?”
靜默許久。
陳知靳說:“人應該對婚姻忠誠。”
聽清他說了什麼,喬涵臉色一時變得有些難看,她扯出一個有些扭曲的笑,不可置信一般:“你和我講忠誠?”
費力克制情緒,將頭偏向一邊,手攥緊了矮桌邊沿。
想忍耐最終又放棄。
“你和常玥兩年前上床的時候,有想過給過我忠誠嗎?”
陳知靳眸色微斂,“這件事情還需要再說嗎。”
又是沉默。
在和陳知靳的對峙裏,沒人能占據上風。
他永遠得體、冷酷,從不回頭。
喬涵調整情緒,“我真的想通了,也不想再翻那些陳年爛賬。我們和好吧。”
她說了兩次,“我們和好吧。”
陳知靳說:“沒必要。”
“那什麼有必要,維持這樣的一段婚姻是必要的嗎?”
“是。”
喬涵看着他,“你是爲了商業利益,還是因爲她是蘇祁的女朋友?”
陳知靳淡淡一笑,神情更加冷漠,眼底卻有情緒波動,“我覺得,我們在兩年前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兩年,他又提這個數字。
那段短暫的交往,只有她被困在原地。
被他輕描淡寫的態度刺痛,喬涵掀翻了杯子。
茶湯飛濺,落到陳知靳的身上。
“你知道嗎,蘇祁上周回國了,我們在準備他的新歌發行······你娶那個女生,就是不想讓蘇祁、蘇家痛快,不想讓你母親痛快!”
陳知靳一笑,那笑裏什麼都沒有。
他看着她許久,“你以爲,你很懂我?”
喬涵忽然啞聲。
飯已經沒有吃下去的必要。
他叫了服務生過來,籤了賬單,起身時撫掉了襯衫上濺到的水漬,拿着衣服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剛關上,身後又是一陣茶杯被摔碎的聲響,打破了四方回廊框定的幽靜。
陳知靳沒作停留,走到餐廳停車場時,江明舟還在。
看到他,江明舟擺擺手,解釋了一句:“她原本自己去找你的,後來可能不好意思,又讓我約你出來。”
陳知靳沒說話。
江明舟遞了一支煙過去,“大家還是要見面的,做不成戀人總能做朋友吧。”
陳知靳沒接煙,說最近不抽,“這話你講錯對象了。”
“也是,”江明舟給自己點了,“不抽煙,在備孕啊?”
陳知靳看了過來。
江明舟說:“趙女士前段時間來家裏做客,和我媽相談甚歡,我聽她講的。”
在陳知靳的打量下,江明舟添油加醋復述了一遍,“玥玥啊,她現在哪有空出來啊······備孕呢。”
陳知靳沒聽他講完,坐進車裏發動了引擎。
江明舟看着車子遠離,在停車場站了一會兒,折返回餐廳,推門進去的時候臉上的笑意也少了。
他坐下來拿起餐具,“魚子醬,別浪費了。”
喬涵眼眶泛紅,語氣也有些沖,“你就那麼餓?”
江明舟微微直起身,“好吧。談的怎麼樣?”
喬涵沒說話。
江明舟說:“都這樣了,你就及時止損吧。我看他婚後生活過得樂不思蜀,他那老婆也得罪不起。”
喬涵並不想聽這些,更不想聽到“他老婆”這樣的字眼。
半晌她問:“常玥,那到底是什麼人?”
又一個來問的。
江明舟往嘴裏塞了一口生魚片,“悍婦。”
他身體往前,動作悠閒倒了一杯清酒,喝了一口說:“嬌慣出來的小公主,十分不好惹。要是惹她不痛快,能甩知靳巴掌,你敢信?但他就喜歡這樣的。”
喬涵蹙眉,“說點兒人話。”
江明舟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沒見過幾次。”
他又說:“有點兒良心,讓我吃陳知靳的殘羹剩飯不說,態度還這麼差。”
-
雲騰科技辦公室。
臨下班的時候,韓銘拿着幾份文件敲了敲門。
陳知靳在開會,一個跨國兼並因法律解釋不同遲遲沒有推進,電腦另一端幾個律師還在爭執。
韓銘走進來,陳知靳抬手示意要文件,快速瀏覽之後低頭籤了字。
等會議結束,韓銘將請柬遞了過去,沒立即離開。
“還有什麼事?”
韓銘說:“要通知張助陪你一起去嗎?”
張沛寧是公司總助,也是陳知靳的左右手,在社交場合很吃的開,陳知靳在國內有應酬基本帶着她。
但這次楊家的壽宴,雖然是總避免不了是社交生意場,但請柬上又寫了“陳先生及家屬”。
韓銘一時有些拿不準。
緊密的日程安排,陳知靳臉上有淡淡疲倦,垂眸看研發部新交上來的數據,“讓司機去接常玥。”
“好的。”
韓銘拿着文件往外走,剛走到門口,陳知靳又叫住了他。
“別讓司機去了。”
總跟在陳知靳身邊,韓銘大概知道一點兒真實情況,常家小姐看起來挺正常,但其實沒那麼正常。
韓銘思忖幾秒,“那我去通知張助?”
“不用。”
韓銘疑惑但沒多問,一頭霧水出了辦公室。
陳知靳靠在座椅裏,按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拿了車鑰匙和掛在椅子靠背的外套,也離開了公司。
山裏天黑的更晚,車越往上走,遠處的光影越顯眼。遠山含黛,色調悠遠淨透到有些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