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原本氣勢洶洶,準備拿人的粗使婆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空襲”搞懵了!
她們想上前幫忙解救主子,卻又被瘋狂亂竄,無差別攻擊的柳側妃和那只暴怒狂躁、敵我不分的公雞攪得手忙腳亂自顧不暇!
一個婆子剛伸出手想從後面抓住雞翅膀,就被警惕的公雞扭頭狠狠一口啄在手背上,頓時“嗷”一嗓子慘叫着縮了回去,手背上瞬間紅腫一片!
另一個婆子想去扶踉蹌摔倒的柳側妃,卻被她驚慌失措間一腳狠狠踩中腳面,痛得齜牙咧嘴,抱着腳原地跳!
一時間,王府這偏僻的角落,徹底成了混亂不堪、雞飛狗跳的人間戰場!
女人的尖叫聲、惡毒的怒罵聲、公雞的狂怒嘶鳴聲、婆子的痛呼聲,還有漫天飛舞、緩緩飄落的雞毛,構成了一曲荒誕絕倫、令人瞠目結舌的交響樂!
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斜倚在門框上,冷眼欣賞着眼前這場由我親手導演、精彩絕倫的鬧劇。
臉上那抹“和善”的笑容始終未褪,反而加深了幾分。
鳳冠歪了,喜服皺了,赤着腳踩在冰涼的地上,可我站得筆直,眼神銳利得像淬了寒冰的刀子,掃過混亂的現場,看着柳側妃披頭散發、衣衫破爛、被一只雞追得哭爹喊娘、狼狽逃竄的慘狀。
一股壓抑了許久的惡氣,終於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暢快地吐了出來,通體舒坦。
“嘖!”我冷冷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混亂的噪音,帶着十足的嘲諷,“就這點戰鬥力?連你家王爺的‘替身相公’都聊不過?”
我特意加重了“替身相公”四個字,字字誅心。
正被啄得抱頭鼠竄的柳側妃聽到這話,又氣又急,一口氣沒上來,眼前發黑,差點當場厥過去!
她怨毒無比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卻再也不敢停留片刻,在那只神勇無比、仿佛開了狂暴的大公雞的“熱情護送”下,帶着同樣狼狽不堪、驚魂未定的婆子們,連滾帶爬、哭爹喊娘地逃離了這片令她畢生難忘的凶地!
地上只留下幾縷被生生扯斷的烏黑長發、一只被踩扁的金絲點翠步搖、幾片閃閃發光卻已碎裂的翡翠耳墜殘骸,以及厚厚一層飄落的、沾着塵土的、五彩斑斕的雞毛。
喧囂如同潮水般退去,只餘下一地狼藉和漫天飛舞、緩緩飄落的雞毛,在死寂的夜色裏顯得格外詭異。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胸腔裏所有的鬱結都吐出去。
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驟然鬆弛,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憊,幾乎要將我壓垮。
我拖着如同灌了鉛的雙腳走回那間冰冷的新房。
看都沒看牆角那個空空如也、門洞大開的破雞籠——那只立下赫赫戰功的蘆花大公雞,早已不知在混亂中勝利大逃亡,竄去了哪個角落。
我把自己重重摔回硬板床上,連身上那身皺巴巴、沾着雞毛和塵土的喜服都懶得脫。
身體的疲憊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將我徹底淹沒,眼皮沉重得如同墜了千斤巨石。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之前,我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盤旋:明天,這破王府還能整出什麼更離譜的新活?
直到日上三竿,刺眼的陽光透過糊着薄紗的窗櫺,明晃晃、熱辣辣地照在我臉上,我才不情不願地皺了皺眉,掙扎着掀開沉重的眼皮。
喉嚨幹得冒煙,如同被砂紙打磨過,胃裏也空空如也,餓得前胸貼後背,咕嚕作響。
我舔了舔幹裂起皮的嘴唇,掙扎着坐起身,環顧四周,依舊是那副寒酸簡陋、毫無生氣的老樣子。
只是地上散落的幾根色彩鮮豔的雞毛,無聲地、頑固地提醒着昨夜那場驚世駭俗、足以載入王府野史的人雞大戰。
剛趿拉上鞋,門外便傳來幾聲帶着明顯試探和深深畏懼的輕叩,如同受驚的小鳥啄門。
“王…王…妃?您…您起身了嗎?”
一個怯生生的、幾乎要哭出來的丫鬟聲音響起,是昨天那個試圖幫我梳妝、最後被混亂場面嚇傻的小丫頭春桃。
我清了清幹得發疼的嗓子,啞聲應道:“進來。”
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小丫鬟春桃探頭探腦地進來,手裏捧着一套還算素淨但款式老氣、顏色灰撲撲的衣裙,低着頭,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根本不敢抬眼看我的眼睛。
“王妃…奴婢伺候您更衣?太…太妃娘娘那邊一早傳了太醫院的張太醫過來,說要…說要給您請個平安脈”小丫鬟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含在喉嚨裏,帶着掩飾不住的惶恐。
太妃?平安脈?我挑了挑眉。是怕我這個沖喜的“晦氣東西”把病氣過給誰?
還是昨夜那場驚動了大半個王府的“人雞退敵”大戲傳得太快,驚動了上頭,特意派個太醫來“看看”我這個新晉王妃是真瘋還是假瘋?
我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既來之,則安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是福不是禍,是禍……大不了再扛只雞!
我點點頭,任由小丫鬟幫我換上那套灰撲撲、仿佛刻意要壓滅所有色彩的衣裙——布料還算柔軟,卻像一層無形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