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已經淅淅瀝瀝下了整整一天。陳立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渾身滾燙,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前些天在沙發上熬夜工作,後來又冒雨去見客戶,終究還是着了涼。
他試着坐起身,卻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發痛,腦袋昏沉得像是灌了鉛。客廳裏傳來王秀雅和李建明的說笑聲,似乎是在看什麼綜藝節目,時不時爆發出陣陣歡笑。
"秀雅......"陳立東勉強提高聲音,喉嚨幹澀得發痛,"幫我倒杯水,拿點退燒藥吧。"
客廳裏的笑聲停頓了一瞬,接着是李建明的聲音:"嫂子,我聽說城南新開了家燒烤店,味道特別好,要不我們一起去嚐嚐?"
"現在?"王秀雅的聲音帶着幾分猶豫,"可是立東他......"
"東哥不是睡着了嗎?"李建明打斷她,"再說了,他一個大男人,吃點藥就好了。我這幾天心情不太好,想出去散散心。"
陳立東在沙發上艱難地翻了個身,想要再次開口,卻聽見王秀雅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好吧,正好我也餓了。立東,你自己起來吃點藥吧,藥箱在電視櫃下面。我陪建明出去吃點東西,他這幾天心情不好。"
腳步聲漸行漸遠,接着是關門的聲音。屋子裏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窗外淅瀝的雨聲。陳立東望着天花板,感覺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勉強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到電視櫃前,翻找出藥箱。裏面的退燒藥已經過期了,他這才想起上次生病還是半年前,那時候王秀雅還會徹夜守在他床邊,不停地換溼毛巾。
現在想來,那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就在他準備燒點熱水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陳立東扶着牆壁,一步步挪到門口,透過貓眼看見張海濤站在門外,手裏拿着一個文件袋。
"立東,開門!有份加急文件需要你籤字!"張海濤在門外喊道。
陳立東想要開門,卻發現門被反鎖了。他這才想起王秀雅出門時習慣性地把門鎖上了。他只好摸出手機,給張海濤發了條信息:"密碼是秀雅的生日,你自己進來吧。"
門鎖"嘀"的一聲打開,張海濤推門而入。當他看見站在門口、面色潮紅、搖搖欲墜的陳立東時,頓時愣住了。
"你這是怎麼了?"張海濤急忙扶住他,手掌觸到他滾燙的額頭,臉色頓時變了,"你在發燒!"
陳立東虛弱地擺擺手:"沒事,吃點藥就好了。文件呢?我這就籤。"
"籤什麼文件!"張海濤一把將他扶到沙發上躺下,"你先躺着,我去給你倒水。"
張海濤在廚房裏翻找了半天,發現水壺是空的,灶台也是冷的,顯然今天根本沒有開過火。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還是用電水壺現燒了一壺熱水。
"王秀雅呢?"張海濤一邊找退燒藥一邊問,"你都病成這樣了,她人去哪了?"
陳立東閉着眼睛,沒有回答。
張海濤在藥箱裏翻找着,突然罵了一句:"這藥都過期半年了!她平時都不檢查的嗎?"
最後他只好下樓去藥店買了新的退燒藥,又順路帶了份粥回來。等他再回到陳立東家時,發現對方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額頭燙得嚇人。
"立東,醒醒,先把藥吃了。"張海濤輕輕搖醒他,把藥片遞到他嘴邊。
陳立東勉強吞下藥片,喝了幾口水,又癱軟在沙發上。他的嘴唇幹裂,臉色潮紅,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
"你到底怎麼回事?"張海濤擰了條溼毛巾敷在他額頭上,"王秀雅到底去哪了?"
"她......"陳立剛開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她和李建明出去吃燒烤了。"
張海濤猛地站起身,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你說什麼?你病成這樣,她不管不顧,反而陪那個小白臉出去吃燒烤?"
陳立東苦笑着閉上眼睛:"建明說他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張海濤的聲音陡然拔高,"他一個外人,吃你的住你的,現在還要你老婆陪着出去散心?立東,你醒醒吧!那個李建明根本就是個禍害!"
陳立東沒有反駁,只是把臉埋在枕頭裏,肩膀微微顫抖。
張海濤在客廳裏來回踱步,突然一腳踢在茶幾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我早就說過那個李建明不是好東西!裝得一副可憐相,實際上心機深得很!王秀雅是不是瞎了?連這都看不出來?"
"別說了......"陳立東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我偏要說!"張海濤在他面前蹲下,直視着他的眼睛,"立東,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從叔叔的救命錢開始,到你的生日,再到今天!那個李建明就是在故意挑撥你們夫妻關系!王秀雅也是糊塗,爲了一個外人,連自己老公的死活都不管了!"
陳立東猛地坐起身,卻又因爲頭暈而踉蹌了一下。張海濤趕緊扶住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陳立東的聲音帶着哽咽,"可是我能怎麼辦?每次我想和秀雅好好談談,她都說我小氣,說我不近人情......"
"那是因爲她被那個李建明洗腦了!"張海濤氣得臉色發青,"我這就給王秀雅打電話,讓她馬上回來!"
"別......"陳立東拉住他的手臂,"別打......"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王秀雅和李建明一前一後地走進來,兩人臉上還帶着未散的笑意。
"喲,海濤來了?"王秀雅有些詫異地看着張海濤,"這麼晚有什麼事嗎?"
張海濤猛地站起身,指着陳立東對王秀雅吼道:"你還好意思問?你老公病成這樣,你不管不顧,反而陪別人出去吃燒烤?王秀雅,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王秀雅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隨即沉下臉:"張海濤,這是我們的家事,輪不到你指手畫腳!立東他只是有點發燒,吃點藥就好了。建明這幾天心情不好,我陪他出去散散心怎麼了?"
"心情不好?"張海濤冷笑一聲,"他一個外人,住在你們家,花着你們的錢,現在還要你陪着散心?王秀雅,你搞清楚,躺在沙發上發燒的才是你丈夫!"
李建明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臉上帶着惶恐:"海濤哥,你別怪嫂子,都是我的錯。是我心情不好,非要嫂子陪我去吃飯的......"
"你閉嘴!"張海濤厲聲打斷他,"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王秀雅一把將李建明護在身後,對着張海濤怒目而視:"張海濤,你給我出去!這是我們家,輪不到你在這裏大呼小叫!"
張海濤看着王秀雅護着李建明的樣子,又看了看沙發上虛弱不堪的陳立東,突然笑了出來,那笑聲裏滿是諷刺和悲涼。
"好,我走。"他點點頭,目光最後落在陳立東身上,"立東,你好自爲之。"
門被重重地關上,屋子裏陷入一片死寂。王秀雅瞪着沙發上的陳立東,語氣冰冷:"你就這麼由着你朋友欺負建明?"
陳立東抬起頭,看着妻子憤怒的臉,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得可怕。
"秀雅,"他的聲音輕得像是一陣風,"我差點以爲,我要死在這裏了。"
王秀雅愣住了,臉上的怒氣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