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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一片死寂。
錢主任那張習慣了發號施令的臉上,第一次沒了血色。
他看着我,臉上的肌肉抽動着。
“岑鳶,你這是在威脅政府幹部!”
我搖了搖頭,糾正他:“錢主任,我不是在威脅誰。我是在向您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並給您一個避免它發生的機會。”
我平靜地看着他。
“您是成熟的幹部,區長關注的項目和您小舅子的停車位,哪個更重要,您心裏有數。而我的耐心和對社區的信任,正在被快速消耗。”
他頹然地坐回沙發上,拿起電話。
“康鵬嗎?我是錢偉......對,你馬上把車從岑家院子開走!還有,在業主群裏給岑家二老發道歉信!現在,立刻!”
他掛斷電話,看向我,聲音嘶啞。
“明天上午九點,我會親自帶人去處理通知書。現在,可以去回復區長秘書了嗎?”
下午四點半,我的手機收到了康鵬在業主群裏發布的道歉信。
文字寫得極其敷衍,但姿態是做足了。
緊接着,是一萬塊的轉賬,備注是“修車費”。
第二天上午九點整,錢主任果然帶着兩個執法隊員,準時出現在我家門口。
在幾十個鄰居的圍觀下,他親手將那張刺眼的《責令限期拆除通知書》撕了下來,又對着圍觀群衆大聲宣布:“經過我們重新核實,岑家的院落屬於合法建築,不存在違建問題!之前的通知書,是一場誤會!”
康鵬也站在人群裏,低着頭,臉色像豬肝一樣。
我甚至沒有出門,只是隔着窗戶,冷冷地看着這場遲來的正義。
道完歉,錢主任灰溜溜地想走,我卻打開門叫住了他。
“錢主任,請留步。”
我將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遞給他。
“這是康鵬家小賣部占用公共綠地的舉報信,以及相關證據。既然您這麼秉公執法,這件事,也麻煩您處理一下吧。”
錢主任的身體僵住了。
例行的道歉和澄清之後,我在小區的處境變得微妙起來。
曾經對我冷嘲熱諷的鄰居,如今見到我都繞着走。
而那些保持中立的,則對我客氣了不少。
物業張經理對我客氣萬分,任何水電維修申請都安排第一個處理。
區長秘書那邊,我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視察時間“協調”到了下下周。
風禾文旅的項目,重新回到了正軌。
但這只是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康鵬家的小賣部,在錢主任的“秉公執法”下,被責令拆除了超出規定面積的部分,罰了三千塊錢。
這件事之後,康鵬徹底從小區消失了,據說回了老家。
周五下午,我正在書房完善設計方案,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是岑鳶,岑小姐嗎?”
“我是。”
“我是郭振海。”
一個陌生的名字,但聲音沉穩,帶着壓力。
“岑小姐年輕有爲,設計才華出衆,我很欣賞。”
他先是客氣地恭維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
“不過,年輕人做事,有時候鋒芒太露,容易傷到自己。錢偉不懂事,給你添了麻煩,我這個做朋友的,替他給你賠個不是。”
錢主任的朋友?
原來正主在這兒。
“郭總言重了。”我客氣地回應。
“錢主任只是嚴格執行規定。”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沉的輕笑。
“明人不說暗話。岑小姐,風禾文旅在跟你合作。你那個項目,現在區裏很關注,這些我都有耳聞。”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沉了下去。
“這樣吧,我私人給你補上五十萬,算是對之前那些不愉快的補償。另外,我名下的宏業地產,正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首席設計師,年薪你開。”
“你呢,就把那個什麼口袋公園的項目停了,安安心心地來我公司上班。你家那棟老宅子,連同院子,我按市價的三倍收購。你父母養老的錢,我全包了。”
他開出的條件很誘人:錢,職位,未來的保障。
言下之意很清楚:拿了好處,離開這裏,讓這件事徹底翻篇,不要擋我的路。
我握着電話,走到窗前,看着院子裏那棵我爺爺親手種下的桂花樹。
“郭總,我恐怕要讓您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