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病房的鐵門勉強擋住了走廊裏“微笑瘟疫”的餘波,但擋不住李明急促的喘息和牙齒打架的咯咯聲。他縮在牆角,死命抱着膝蓋,眼珠子瞪得溜圓,死死盯着那扇冰冷的鐵門,好像下一秒它就會被撕開,露出護士長那張咧到耳根的油彩笑臉。

江臨靠在他的鐵架床邊,閉着眼,像是睡着了。胳膊上的傷口胡亂纏着撕下來的布條,血滲得慢了,可每一下心跳都撞得傷口又悶又脹。袖子裏,偷來的電極貼片緊貼着皮膚,冰涼梆硬,像個沉甸甸的籌碼。病房裏全是汗味、血腥味,還有一股子……絕望的餿味兒。

時間在恐懼裏黏糊糊地爬。窗外那“黑夜”濃得像墨,一絲光都透不進來。只有門縫底下頑強地擠進來一道慘綠色的應急燈光,像條僵死的蛇,扭曲地趴在地上。

突然!

“啊——!”

一聲短促淒厲到能刺穿耳膜的慘叫,猛地扎破了死寂!緊接着,就是重物在地上拖行的、讓人牙酸的摩擦聲!

“滋啦…滋啦…”

那聲音由遠及近,清清楚楚,簡直就像貼着他們門外!有什麼沉甸甸的東西,被無情地拖拽着,蹭着冰冷光滑的地磚,正往走廊深處——那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地方——地下室入口拖去!

李明像被電打了一樣彈起來,抖得像片風裏的葉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喉嚨裏嗚嗚咽咽。他認得那聲音!是王浩!是跟他一塊兒被扔進這鬼地方、一直互相打氣的兄弟!

那瘮人的摩擦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活像死神拖着鐮刀刮地。李明徹底繃不住了,連滾帶爬撲到門邊,不管不顧地把眼睛死死貼在冰涼的門縫上,往外瞅。

慘綠的光線下,他看見了。

兩個護工,木頭樁子似的,臉上焊着那萬年不變的“微笑”面具,灰白的眼珠子空洞洞地直視前方。他們一左一右,拖着一個軟塌塌的人形。

是王浩。

他的病號服扯得稀爛,一條腿怪異地扭着,顯然斷了。臉上全是血污和淤青,那強擠出來的假笑早沒了影,只剩下因劇痛和恐懼扭曲到極致的痛苦表情。嘴張得老大,想喊,卻只能發出漏氣般的“嗬嗬”聲,血沫子不斷從嘴角往外冒。

護工的鐵鉤子鉤穿了他的肩膀,把他像個破麻袋似的在地上拖行。那“滋啦”聲,就是他身體蹭着冰冷地磚發出來的!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刺眼的暗紅色拖痕。

李明的心一下子堵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懼像冰水,瞬間把他澆了個透心涼!下一個會不會是他?會不會是……他猛地回頭,驚恐地看向靠在床邊的江臨。

就在王浩被拖行着,眼看要經過他們病房門口的刹那,他那雙因劇痛已經渙散的眼睛,似乎透過門縫,看到了裏面李明那張驚恐的臉。

王浩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拼命掙扎了一下,沾滿血的右手五指張開,朝着門的方向徒勞地抓撓,喉嚨裏擠出幾個帶着血沫子的破碎字眼:

“李…明…跑…跑啊!他們…他們在…在造…造……”

聲音戛然而止!

一只護工冰冷、覆蓋着橡膠般皮膚的手,鐵鉗一樣狠狠掐住了王浩的脖子!把他後面的話徹底掐死在了喉嚨裏!王浩的眼球瞬間暴凸出來,臉上最後那點血色褪得幹幹淨淨,只剩下窒息的青紫。

“造…造啥子嘛?!”李明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恐懼都忘了,失聲尖叫起來,“王浩!王浩!他們在造啥子?!你說啊!!”

門外的護工似乎被這尖叫驚動了。那個掐着王浩脖子的,灰白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冰冷地掃過門縫。另一個護工則像沒聽見,繼續拖着王浩的身體,往走廊深處走。

扼住咽喉的手猛地收緊!

“咔嚓!”

一聲輕微卻清晰得讓人頭皮炸裂的骨裂聲。

王浩的身體猛地一挺,隨即像斷了線的木偶,徹底軟了下去。暴凸的眼珠凝固在極致的恐懼和不甘裏,死死地“盯”着門縫的方向。那只徒勞抓撓的手,也無力地垂落了。

“滋啦…滋啦…”

拖行的聲音再次響起,伴着護工沉重又規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走廊盡頭那片更濃的黑暗裏。地上,只留下那道長長的、蜿蜒的、還沒幹透的血痕。

李明像被抽了骨頭,軟塌塌地癱在門邊,抖得不成樣子,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喉嚨裏發出像快死的小獸一樣的嗚咽。“造…造…” 他反復嚼着王浩臨死前那個破碎的字眼,未知的巨大恐懼幾乎要把他生吞了。“他們到底在造啥子…江哥…你聽見沒?他們到底在造啥子啊?!” 他猛地抬頭,帶着哭腔看向江臨,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哪怕只是點同類的溫度。

江臨依舊閉着眼,靠在床邊,好像門外那慘烈一幕只是無關緊要的背景雜音。只有李明注意到,江臨插在病號服口袋裏的手,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聽見了。” 江臨的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他說,他們在‘造’。”

“造啥子嘛?!”李明快瘋了,“是…是怪物?還是…還是更嚇人的東西?!”

江臨緩緩睜開眼。那眼神裏沒有李明的恐懼和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寒潭。目光掃過李明涕淚橫流的臉,沒停留,最終落在那扇隔絕了走廊、也隔絕了那條血路的鐵門上。

“不曉得。” 他回答得幹脆利落,聽不出半點情緒,“但很快就能曉得了。”

他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動作扯到手臂的傷,讓他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他走到門邊,看都沒看地上快崩潰的李明,伸手握住了冰冷的門把手。

“你…你要搞啥子?!”李明驚恐地瞪大眼,“外頭…外頭還有那些護士!還有護工!”

“拿點東西。” 江臨的語氣平淡得像要去食堂打飯。他拉開了沉重的鐵門。

走廊裏,慘綠的應急燈下,一片狼藉。打翻的藥瓶、散落的病歷夾、還有幾處沒幹透的暗色污漬……都在無聲訴說着剛才那場“微笑瘟疫”的混亂。空氣裏混合着濃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膩膩的惡心氣味。

王浩留下的那道長長的拖行血痕,像條指向地獄的猩紅路標,一直延伸到走廊深處那片被陰影吞沒的盡頭——那扇通往地下室的沉重鐵門。

江臨的目光在那血痕上停了一瞬,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飛快掠過,快得抓不住。隨即,他邁步走了出去。

“江哥!莫走啊!”李明在身後絕望地喊。

江臨沒回頭,腳步也沒停。他沿着走廊,目標明確地走向護士站。那裏亂成一鍋粥,文件散落,椅子翻倒。他看都沒看,直接走到那排貼滿患者名字的檔案櫃前。

他記得很清楚。在某個循環裏,他見過護士從這裏取出一份文件。

他拉開一個抽屜,動作帶着一種刻在骨子裏的冷漠。裏面堆着厚厚的檔案袋,散發着舊紙和消毒水混合的黴味兒。他的手指快速又精準地翻動,發出沙沙的響聲。

很快,一個印着“江臨”名字的檔案袋被抽了出來。封面上,除了名字,還有串刺眼的編號:**#404**。

江臨撕開封條,抽出裏面薄薄的幾張紙。是所謂的“體檢報告”和“心理評估”。上面爬滿了各種看不懂的鬼畫符和曲線圖。他的目光直接釘在報告最底下的“結論”欄。

那裏,沒有診斷,沒有方案。

只有一行猩紅刺目、像用血打上去的、還在微微閃爍的字:

**【警告:目標狀態異常!錯誤#404 - 目標個體未找到/定義異常。核心邏輯沖突。建議:立即執行深層掃描與強制矯正。優先級:最高】**

“錯誤#404……” 江臨低聲念出這幾個字,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了一下,冰冷得沒一點溫度。果然。他這“悖論者”的體質,就是系統數據庫裏一個認不出、定不了的BUG。一個必須抹掉的“異常”。

他把報告胡亂揉成一團塞回檔案袋,沒放回抽屜,直接攥在手裏。目光轉向護士站那台指示燈還在微弱閃爍的主控電腦。屏幕黑的,之前混亂時關了機。但他知道,只要碰一下……

他抬起手,指尖懸在冰冷的屏幕上空,沒落下。

還不是時候。他需要一個更直接的接口,一個更混亂的時機。袖口裏那枚電極貼片微微發燙。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滋滋”電流聲,像條細小的毒蛇,再次鑽進他耳朵。這次,聲音不是從腦子裏來的,而是……從他剛翻過的檔案櫃深處!

江臨的動作瞬間停住,銳利的目光射向敞開的抽屜。在抽屜最底下,幾張散落的空白表格下面,壓着個不起眼的黑色小方塊。

他撥開表格。

是個老掉牙的、火柴盒大小的便攜式錄音機。塑料殼子磨得厲害,播放鍵上還有道深劃痕。正是他在花壇裏埋那盤“絕對零度”冷笑話磁帶時用的機器!

它咋會在這兒?是護士長或者護工清理花壇時翻出來的?當垃圾隨手扔檔案櫃了?

江臨拿起那冰冷的錄音機。指尖碰到播放鍵的瞬間,一股微弱卻帶着明顯混亂波動的能量脈沖,順着手指傳了過來。

花壇裏的“種子”,開始“結果”了。這錄音機,就是被“污染”的第一個玩意兒?或者說……一個信號放大器?

他按下了播放鍵。

沒有聲音。

只有一陣更清晰、更紊亂的“滋滋滋”電流雜音從機器裏冒出來,像無數細小的電火花在裏面瘋了似的亂蹦亂撞。

然而,就在這雜音響起的瞬間——

“滋…滋嘎…嘻…嘻嘻…”

一陣詭異、斷斷續續、活像壞掉八音盒發出來的扭曲笑聲,猛地從走廊另一頭炸開!

江臨猛地抬頭。

只見一個穿着護工制服的身影,正僵硬地杵在離護士站十幾米遠的走廊中間!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微笑”面具,此刻正劇烈地抽搐、變形!嘴角一會兒咧到耳根,一會兒又扭曲地耷拉下來,像哭又像狂笑!灰白眼珠裏,代表系統運行的綠色數據流瘋了似的亂竄,毫無規律!

“滋…爲…啥子…鴨子…過…馬路…滋…” 護工的喉嚨裏,艱難地擠出幾個帶着強烈電流雜音的電子詞兒,調子怪腔怪調,像在學人講笑話,卻透着股讓人汗毛倒豎的寒意,“滋…因…爲…它…想…被…車…車…滋…”

“嘭!”

護工的身體猛地一顫,像被無形的錘子砸了!他僵硬地抬起一條腿,動作笨得像被線強行扯動的木偶,往前邁了一步,同時,另一條胳膊卻極不協調地往後甩!

“滋…嘻…嘻…到…對面…去…滋…” 伴着那斷斷續續、扭曲變調的話,護工的身體開始做出更怪、更不像人的動作!他像個程序徹底錯亂的機器人,關節發出“咔咔”的哀嚎,身體前仰後合,一條腿高高抬起,另一條腿卻僵着不動,胳膊胡亂揮舞,像在跳一場癲狂又毫無章法的機械踢踏舞!

“滋…哈…哈…哈…冷…冷…滋…” 扭曲的笑聲和電流雜音攪在一起,在死寂的走廊裏瘋狂回蕩!護工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失控,身體劇烈地左右晃蕩、前後搖擺,每次動作都帶着金屬關節摩擦的刺耳噪音!

“砰!”

最終,在一次使盡全力卻完全失衡的“蹦躂”後,護工的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支撐,直挺挺地向前撲倒,臉朝下重重砸在冰冷的瓷磚上,發出一聲悶響。身體抽搐了兩下,不動了。只有江臨手裏那個老舊的錄音機,還在“滋滋滋”地響着,像在發出混亂的嘲笑。

江臨低頭看了看手裏這個不起眼的黑方塊,又抬眼瞅了瞅遠處撲街死機的護工,臉上那冰冷的弧度深了些。

成了。

他埋下的那顆“荒誕”種子,終於在這片規則的土壤裏,開出了第一朵扭曲的、滿是邏輯BUG的花。

他隨手把那個還在滋滋作響的錄音機揣進病號服口袋,攥着那份印着【錯誤#404】的揉皺報告,轉身,朝着自己病房的方向,不緊不慢地往回走。

身後,是撲街的護工,是王浩留下的血路,是李明壓抑的嗚咽,是這座被“微笑瘟疫”和“邏輯病毒”雙重啃噬、正在滑向崩壞的死亡病棟。

而他,這個行走的系統BUG,腳步平穩,眼神冰冷,像個走向風暴中心的、異常冷靜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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