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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沒了。
爸媽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媽媽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
一進門,她就嘶吼着朝我撲過來,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
她的指節不斷收緊,生怕我能吸進一點空氣。
我用力扯着媽媽的手,不知道是因爲窒息還是難過,眼淚不停地從眼角滑落。
就在我以爲自己快死了的時候,爸爸沖過來拉開了媽媽。
“你瘋了嗎?殺人是犯法的!你想坐牢嗎?!”
被鬆開的我大口大口喘着氣,僥幸自己活了下來。
雖然爸爸並不是真的怕我死,只是因爲不希望媽媽犯罪。
但好歹,他救了我。
媽媽顯然沒有消氣,她朝我重重地甩下一巴掌,似乎覺得不夠,又補了幾下,直到手疼才停了下來。
“你早上爲什麼不早點起來給弟弟洗水果?!讓他自己去拿!他才會出事!”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媽媽說得對,如果我早一點睡醒,弟弟就不會死。
她的拳頭和巴掌像雨點一樣不斷地落在我身上。
我沒有哭,也沒有躲閃。
做錯事就該受到懲罰,罰夠了,媽媽應該就不會那麼恨我了。
爸爸站在一旁,抿嘴看着媽媽在我身上發泄着怨恨。
只要不是危及生命的事,他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你怎麼不去死?爲什麼死的不是你?”媽媽手打疼了,開始急切地掃視四周,尋找趁手的工具。
她看到角落裏的掃把,猛地抓起,一下下地抽在我身上。
“你這個賤骨頭!天生就是個掃把星!當年害了我,現在又來害你弟!”
掃把破風的聲音響在耳側,那聲音讓我恐懼,但我不敢躲。
如果躲開,媽媽會更生氣,會打得更狠。
劉叔聽到媽媽咒罵不停的聲音,實在聽不下去,趕了過來。
“老板娘別打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他用力拉開媽媽,不滿地看了爸爸一眼。
爸爸見狀只好一起來拉住媽媽,嘴裏假意勸說着:
“行了行了,就算打死她,事情也改變不了了。”
媽媽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劉叔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既有憐憫也有無奈,搖搖頭走了。
那一晚,我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到雜物間。
卻發現我的床鋪空了。
枕頭、被子,就連那張薄得可憐的床單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個發黃的空床板。
媽媽在我身後惡狠狠地說:“你不配睡那麼舒服!睡死了連弟弟都不管了,害得我兒子那麼小就死得那麼可憐!”
她剛準備轉身離開,又回過頭。
“以後家裏沒有你的飯,你進廚房只能幹一件事,就是洗碗!要是被我發現你偷吃廚房裏的任何東西,我打爛你的嘴!”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坐在嘎吱作響的空床板上,從兜裏掏出白天的那兩個爛橘子,小心地剝開。
夜裏,我躺在光禿禿的床上,把校服外套蓋在身上。
心裏好像爛了一塊,就像那些爛橘子。
只是爛掉的心,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再是完好的了。
從那天起,家裏的灶台上再也沒有屬於我的半碗米飯。
貨架最上層也不再準備好精心挑選過的昂貴水果。
好在處理筐裏還是會有一兩個爛橘子。
距離高考還有兩個月。
我樂觀地想,橘子維生素高,人靠維生素也能活兩個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