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裏,祁礪鬆將她的手套扯掉,內側的毛線摩擦過手背上的傷口,黎半蕾不自覺的輕嘶了一聲,隨後咬緊了牙齒。
聞聲,祁礪鬆的動作一滯,視線在她手背上多停留了一秒。
大概有三四處破皮的傷口,不大,但應該挺深的,這會兒手背已經開始有要腫起來的跡象了。
祁礪鬆眸色一暗,壓抑着胸口翻涌的怒氣,斜睨了她一眼。
黎半蕾被他看過來的眼神嚇到了,身子不由得往後瑟縮。
祁礪鬆看在眼裏,微不可察地輕嘆了一聲,隨後便打開水龍頭,抓起她的手放到水流下面。
接着用手指便捏住她的傷口用力一擠,試圖用這種方式將傷口裏小貓殘留的唾液擠出。
“啊……”猝不及防的疼痛,讓黎半蕾痛呼了一聲。
祁礪鬆手上的力度卻絲毫未減,隱隱覺得好像還加重了一些。
黎半蕾疼的都快哭出來了。
“你輕一點……”
“好疼……祁礪鬆……你不要這麼用力……”
“啊……”
她聲線嬌軟,又帶着些泣音,聽起來特別像是在……
呻……吟。
祁礪鬆面色一沉:“別叫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叫些什麼?
在一個成年男人家裏發出這種聲音,是篤定了他不會對她做什麼,還是連最基本的防備之心都沒有。
黎半蕾正要脫口的聲音戛然而止。
幹嘛這麼凶啊!
隨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些話有多曖昧。
知道的是祁礪鬆在幫她處理傷口,不知道還以爲他們在……做什麼……壞事……
想到這裏,她面上燒的厲害,咬了咬牙,不敢再發出聲音來。
只時不時的還是會從牙縫中擠出一兩聲悶哼。
好在是沒過多久,祁礪鬆便鬆開了手,隨後又拿了肥皂在她傷口處搓洗。
這些都弄好之後。
“把手放在這裏沖至少十五分鍾。”
黎半蕾點了點頭,她在心底默數着時間,覺得應該差不多了,抬頭看了眼祁礪鬆,用眼神詢問他:“可以了吧?”
祁礪鬆看了下表,把水龍頭關了,接着從洗手台上的掛鉤上,取下一塊毛巾,擦了下手。
又自顧自地拉過黎半蕾的手來。
黎半蕾呼吸一滯,想要拒絕時已經晚了。
就這麼任由他將自己的手擦幹。
他動作看似隨意,可毛巾卻精準的避開了她的傷口。
隨後,他把毛巾又掛了回去。
黎半蕾低頭看了一眼,無措的垂在身前的雙手,手背上他指尖的溫度似乎還在。
她抿了抿唇,喉頭又是一陣發緊:“謝謝……”
說着,她咳嗽了一聲:“那我就……先回去了。”
祁礪鬆沒有應聲,就只是看着她,面容冷淡,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
黎半蕾等了半晌,見他還是沒有回應,她輕輕扯了扯嘴角,跟他示意了下,便匆匆從洗手間裏出去,然後往外走。
可緊接着身後卻有腳步聲響起。
開始黎半蕾並未放在心上,只當他是要去忙自己的事,直到她祁礪鬆家出去,腳步聲依舊未停,她這才回過頭來正視他。
“你……”
祁礪鬆同他一起出來,將門關了過去:
“回家拿上身份證或者醫保卡,我在這裏等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你的腿還能開車?”他低頭掃了一眼。
應該不能吧!黎半蕾也不太確定,保險起見,還是不要開的好。
“我打車過去。”
祁礪鬆微微頷首:
“你也可以選擇把錢給我,給你打八折。”
明明像是在開玩笑,可他的語氣裏卻聽不出半點兒玩笑的意味。
黎半蕾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好,猶豫了下,她還是開門回家去換了件外套,拿上包包。
出來的時候,祁礪鬆倚靠在對面的牆上,手裏捏着一根香煙,隨意的把玩着。
看見她,他站直了身子,把煙收起來,隨後往電梯口走,黎半蕾跟在後面。
祁礪鬆的車子停在了小區裏面,就在他們這棟樓前面的停車位上。
黎半蕾跟着他過去,祁礪鬆在前面拉開駕駛室的車門,她也把手放在後排車門的把手上,不等她開始動作,祁礪鬆突然回過頭來。
“後面放了東西,到前面來坐。”他說。
“哦……好……”黎半蕾應着,只好把手又收了回去。
她小口的呼了口氣,然後,繞到了另一側,坐進副駕駛裏。
眼角的餘光下意識的往後瞥了眼,後座上就只有他的一件外套在上面放着。
難道他說的東西指的就是這個?
不過,黎半蕾也沒有再問。
反正都已經坐過來了。
“系安全帶。”祁礪鬆提醒她。
“嗯。”
黎半蕾才發現右手這會兒已經腫的很高了。
而且手指一動,手背就會跟着脹痛。
她就只用了左手來系,有些吃力,也有些不習慣。
突然啪嗒一聲響起,接着身前便被一片陰影覆蓋。
黎半蕾下意識的轉過頭來,鼻尖蹭到祁礪鬆的側臉。
一股溫熱的觸感和淡淡的香氣在鼻尖上殘留。
她呼吸一緊,大氣都不敢出。
也是保持這個姿勢,任由祁礪鬆從她手裏拿過安全帶的卡扣來。
他用力扯了下,塞進卡槽中。
隨後便坐回到座位上,將自己的安全帶重新系好了,發動起車子。
車子從小區裏出去,沿着前面路,漸行漸遠。
黎半蕾方才一直繃緊的身體,這才緩緩放開,但她還是直直的看着車外,不敢偏頭多看一眼。
一路過來,兩人都沉默着,一言未發。
過了良久後,祁礪鬆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做好事是去做自己能力範圍的事,否則就是自不量力,幫不了別人還會給人添麻煩。”
他突然說這些,黎半蕾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她本來想說,她沒想給別人添麻煩,是他自己非要帶她去的。
至於會被咬傷,是在她做事之前的預料之中,也是在她的可接受範圍之內。
但她不能這麼說。
所以最後說出口的就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雖然不是她的本意,但還是給他帶來了麻煩。
祁礪鬆側過臉看了她一眼。
她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楚神色,只眼尾處暈開了一抹紅色。
祁礪鬆看着胸口堵着的那團濁氣莫名的開始消散,可緊接着又被另一團火氣所代替。
他討厭極了她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好像是他欺負了她似的!
她是不是忘記了,當初跟他分手時那副頤指氣使的嘴臉!
祁礪鬆深吸了口氣,斂下心底的諸多情緒,專心開着車子。
不多時,到達醫院門口,他找了處空着的停車位把車子停好。
“用我陪你進去嗎?”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黎半蕾禮貌地笑了笑。
祁礪鬆唇角好像動了動,卻也沒說什麼。
但黎半蕾總覺得,她這麼說了之後,祁礪鬆有些怪怪的。
又說不清楚具體是哪裏不對,好像周身氣壓一下子沉了下來。
只是她也沒有時間再去深究這些。
“我先去了。”
等了片刻,沒有等來他的回應,黎半蕾尷尬地扯了下嘴角,隨後便推開車門來,下車。
祁礪鬆悶聲在裏面多待了片刻,接着也從車上下來,將車門關的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