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黑市的空氣,混雜着汗臭、劣質丹藥的刺鼻和地下交易的腥臊,像一塊陳年的裹腳布糊在林風臉上。他拄着那柄醜得能辟邪的錘子,一步三晃,每一步都感覺丹田裏那個“老板牌秤砣”往下狠墜一分,砸得他五髒六腑都在抗議。腰間的糊紙兄則像個電量不足的警報燈,粉紫色的光芒急促閃爍,意念如同彈幕刷屏:
【餓!左邊!草藥攤!聞着有點餿,但能吃!沖!】
【右邊!骨頭渣!陰氣!嘎嘣脆!吸!】
【前面籠子!小妖!嘎嘎新鮮!餓!餓!餓!】
“祖宗!冷靜!”林風用意念咆哮,感覺自己像拽着條餓急眼的土狗闖進了滿漢全席,“星辰砂!頂餓的!純的!想想純的!爲了口糧!忍!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退一步就餓死了!”
好不容易在十字路口找到塊巴掌大的空地,林風累得像條被抽了脊梁的死狗,扶着錘子呼哧帶喘。他下意識回頭想找老板問星辰砂鋪子在哪,卻發現身後空空如也,只有黑市涌動的人潮。
人呢?
一股涼氣順着脊椎爬上來。他踮着腳(扯動傷口疼得齜牙),脖子伸得像只迷茫的鵝,四下張望。終於,在斜對面一個賣“七步倒”牌耗子藥的攤位陰影裏,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洗得發白的舊袍子衣角。
蘇硯。
他不知何時已悄然立於陰影之中,背靠着斑駁掉皮、還貼着“劇毒”黃符的牆壁,手裏慢悠悠地盤着那塊帝品碎片,深邃的目光如同兩口千年古井,平靜地……聚焦在林風身上。
那眼神,平淡無波,卻比秤砣還沉。林風讀懂了:地兒給你占了,觀衆(我)也到了,表演呢?東家等着看你能撲騰出幾枚銅板。
林風:“……” 他感覺一口老血憋在胸口。行!賣藝就賣藝!爲了糊紙兄的口糧!爲了不被掃地出門睡大街!額…拼了!
他深吸一口氣(動作牽動傷口,疼得他倒抽涼氣,眼前發黑),努力挺直那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腰板,將醜錘子往地上一頓!
“咚!”
悶響引來了幾道或好奇、或鄙夷、或純粹看傻子的目光。
“各位黑市的父老鄉親!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林風扯開破鑼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像臨終遺言,“在下林風!萬象齋新晉…呃…力工!天賦異稟,丹田…呃…沉重敦實!”他拍了拍自己那如同揣了塊板磚的肚子,感覺裏面的秤砣不滿地晃了晃,砸得他差點岔氣,“今日豁出半條命!給大家表演個絕活兒——**秤砣丹田碎頑石**!”
**電子腦洞瞬間開啓全息自嘲模式,在他眼前彈出巨大、閃爍、自帶哀樂BGM的彈幕:**
【節目:秤砣丹田碎頑石(工傷預演版)】
【表演者:萬象齋·林風(狀態:重傷debuff,丹田秤砣debuff,羞恥感爆棚)】
【道具:東家特供醜錘子x1(顏值-∞),不規則花崗岩x1(約臉盆大,疑似被東家注入“萬年磐石BUFF”)】
【特效:噴血(已預載100%)】
【觀衆:黑市吃瓜群衆(嘲諷蓄力中),幕後東家·蘇硯(隱身監工中),餓死鬼·糊紙兄(能量:0.01%,紅眼模式加載中)】
【賠率:成功碎大石 1:10086,被大石反殺 1:1.0001,被東家扣光工資 1:1】
【口號:爲了口糧!額…錘它!錘不碎就…就當工傷休假!】
林風悲壯地彎腰,去搬那塊該死的花崗岩。平時煉氣期的力氣搬這玩意兒不算啥,可現在丹田塞着秤砣,渾身酸軟劇痛,這石頭在他手裏重得如同搬山!他吭哧吭哧,臉憋成了醬豬肝,脖子上青筋暴起如老樹盤根,才勉強把那塊不規則的花崗岩豎起來,擺在自己面前。
就這搬石頭的動作,已經累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轉,呼哧帶喘如同破風箱,感覺下一秒就能原地表演個“力竭倒地”。
“噗…哈哈哈!”周圍響起毫不留情的哄笑。
“就這?搬塊石頭跟上刑似的?”
“秤砣丹田?我看是秤砣堵了心眼兒吧?”
“散了散了,看他碎自己還差不多,噴血也算行爲藝術?”
林風充耳不聞,東家在陰影裏看着呢!扣飯錢警告!他雙手死死握住醜錘子的錘柄,感受着那冰涼硌手的觸感,意念沉入丹田,試圖喚醒那個高冷的秤砣。
“秤砣兄!幫幫忙!給點力!贏了給你買星辰砂…聞聞包裝袋!”林風在內心哀嚎。
或許是“星辰砂”三個字起了點作用,一股沉重、凝練、如同便秘般費勁的能量,極其艱難地從秤砣裏被“擠”了出來,慢吞吞地涌向手臂,注入錘身。錘頭連接處那顆灰色小石子,極其吝嗇地亮起一絲比墳頭鬼火還微弱的光。
“嗬——!”林風發出一聲給自己送葬般的嘶吼,用盡洪荒之力,將錘子掄出一個重心全失、醜到靈魂深處的弧度,朝着面前的花崗岩狠狠砸下!姿勢之難看,堪稱“亂幾把錘法之餓狗撲屎式·工傷特供版”。
**咚————!!!**
一聲沉悶到極點、仿佛敲在萬年玄龜殼上的巨響!
預想中的石破天驚?不存在的。
那塊花崗岩只是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如同一個宿醉的巨漢打了個酒嗝,表面崩開幾道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紋。幾粒微不足道的石屑,如同嘲笑般簌簌落下,砸在林風破洞的鞋面上。
而林風,則被那恐怖的反震力震得雙臂瞬間麻木失去知覺,虎口崩裂,鮮血順着錘柄蜿蜒而下!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正面撞飛,“噔噔噔噔”連退七八步,腳下徹底拌蒜,“噗通”一聲,以一個極其標準、充滿悲情色彩的“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吐血豪華版”,重重摔倒在地!
“噗——哇——!” 胸口氣血如同開閘泄洪,再也壓制不住,一口滾燙的鮮血混合着膽汁和胃酸,呈完美的拋物線狀狂噴而出!在髒污的石板地上,潑灑出一幅淒厲又抽象、帶着濃重血腥味的“血色印象派”!
丹田裏的秤砣更是如同被激怒的巨靈神,狠狠一墜!仿佛直接砸穿了他的丹田,砸在了靈魂深處!疼得他眼前一黑,意識模糊,蜷縮在地上,像只被丟進滾油鍋的蝦米,只剩下無意識的抽搐和痛苦的咳血。
**死寂!**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隨即,是山呼海嘯般的、更加洶涌的哄堂大笑和刺耳的噓聲!
“哈哈哈!噴泉啊!這血吐得夠藝術!值了值了!”
“秤砣丹田碎大石?碎的是他自己的下水道吧!”
“就這?萬象齋的力工?這鋪子是專門回收殘次品的吧?!”
“賠錢!耽誤老子發財!晦氣!快滾!”
嘲笑聲、噓聲、咒罵聲如同冰雹,劈頭蓋臉砸來。林風蜷縮在冰冷的血污裏,每一次咳嗽都像要把肺葉咳出來,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和絕望。他抹了一把糊滿血污的臉,看着眼前那幾道嘲諷般的裂紋,再看看手裏那柄仿佛也在無聲嘲笑着他的醜錘子,巨大的委屈、絕望和鋪天蓋地的羞恥感幾乎要將他溺斃。
**電子腦洞彈出巨大鮮紅的【史詩級工傷!鑑定完畢!】字樣,並配激情解說:**
【技能:秤砣丹田碎頑石 施展失敗!】
【原因分析:1. 秤砣兄消極怠工(能量輸出:0.00001%) 2. 錘子顏值引發觀衆不適(觀衆緣-∞) 3. 目標石頭疑似被東家注入“永恒磐石祝福”(硬度MAX) 4. 宿主表演過於投入(物理噴血,精神創傷永久性)】
【收益結算:收獲嘲笑值+∞,內傷+1(工傷),羞恥感+1000%,銅板+0】
【糊紙兄狀態:餓怒值突破臨界點!口糧危機!紅色警報!即將開啓待機休眠…】
糊紙兄的光芒都黯淡了,粉紫色變得極其微弱,傳遞出虛弱又委屈的意念:【餓…沒力氣了…石頭…好硬…主人…好慘…】
就在林風感覺自己快要被絕望和痛苦淹沒,準備徹底躺平接受命運時——
“叮當…”
“叮當…叮當…”
幾枚黃澄澄、帶着泥土和汗漬的銅板,帶着清脆卻如同天籟般的響聲,落在了林風面前那片刺目的血跡旁邊,甚至有一顆還滾到了他染血的指尖旁,沾上了一抹暗紅。
林風咳血的動作猛地一滯。
他艱難地抬起糊滿血污、視線模糊的眼,循着聲音望去。
只見圍觀人群的邊緣,一個穿着打滿補丁灰色布衣、褲腳還沾着新鮮泥點、像是剛從泥地裏掙扎出來的老農,正局促地搓着粗糙的大手,對上林風的目光,露出一個飽經風霜卻帶着樸質同情的、近乎於憐憫的笑容,沖他點了點頭,然後默默地轉身,佝僂着背擠進了人群。
“叮當…”
“叮當…”
又有兩三枚銅板落下。是幾個帶着面紗、牽着懵懂孩子的婦人,看着林風淒慘如爛泥的模樣,眼中流露出不忍,匆匆丟下銅板便拉着孩子快步離開。
零零星星,最終,林風面前那片小小的、混合着血污和塵土的石板地上,散落了**七枚**沾着泥土、汗漬、血漬,卻閃耀着人性光輝的銅板!
雖然少得可憐,但這無疑是黑暗中的一絲微光!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林風鼻腔,混合着血腥味。“多…多謝…”他聲音嘶啞哽咽,帶着哭腔。
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過去,顧不上污穢,小心翼翼地將那七枚帶着陌生人溫熱體溫和最後生機的銅板,一枚一枚地、如同撿起救命稻草般,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屬此刻滾燙!
他掙扎着想爬起來,去找星辰砂鋪子。
就在這時——
那只修長、骨節分明、幹淨得纖塵不染的手,再次如同鬼魅般,極其自然地伸到了他緊握銅板、沾滿血污泥濘的拳頭前。
林風的身體瞬間僵硬,血液仿佛凝固。他一點點抬起頭。
蘇硯不知何時已站在他面前。古井無波的目光落在他緊握銅板的手上。
在無數道目光注視下,蘇硯的手指極其優雅地、輕輕一拂林風的手背。那七枚銅板瞬間消失。
林風徹底呆住,掌心空空,只剩下冰冷的絕望。
蘇硯做完這一切,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看向林風,平淡開口:
“你初來此界時,”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黑市的喧囂,看向某個遙遠的地方,“從天而降,砸穿了我萬象齋三間庫房的屋頂,連帶毀了兩根百年梁木,砸碎了一窖陳年靈谷,壓死了一窩正在庫房梁上做窩的尋寶鼠(已籤訂靈寵契約,需賠償),順便還震裂了前店三塊地磚。”
他每說一樣,林風的臉色就白一分。
“維修費用,”蘇硯的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陳述賬本,“折算成世俗銅錢,共計七千八百九十三枚。”他目光落在林風空空如也的手上,又掃了一眼他淒慘的模樣,“這六枚,算作首期還款。利息…看你工傷,免了。”
說完,他不再停留,袍袖輕拂,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眨眼間消失在人群深處。
只留下原地徹底石化的林風。
風,卷着黑市的腥臊氣吹過。
林風癱坐在冰冷的血污裏,手裏還保持着攥拳的姿勢,只是掌心空空如也。褲腿邊,一枚沾滿泥土和血漬、孤零零的銅板反射着微弱的光。
他低頭,看着那枚僅存的銅板。又抬頭,望向蘇硯消失的方向。沒有憤怒,沒有咆哮,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和巨大的、沉重的、壓得他喘不過氣的…**emo**。
原來…他欠老板這麼多錢?
原來…他砸壞了那麼多東西?
原來…他才是那個最大的“災星”?
巨大的愧疚、無力感和被現實徹底碾碎的疲憊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什麼西北錘王,什麼打劫來錢快…都成了可笑的泡影。
腰間的糊紙兄,光芒微弱得幾乎熄滅,傳遞出虛弱又懵懂的意念:【餓…錢…沒了?屋頂…好貴…】
林風默默地、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撿起地上那枚沾滿污穢的銅板,緊緊地攥在手心。冰冷的觸感刺痛着他。
他不再看任何人,不再說一句話。用那柄醜錘子支撐着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無視周圍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踉蹌地朝着萬象齋的方向挪去。
背影蕭索,失魂落魄。
什麼星辰砂,什麼口糧,什麼打劫…
他現在只想回去。
回到那個被他砸穿了屋頂的鋪子。
然後…
努力修煉。
早點還清那該死的、價值七千八百九十三枚銅板的…屋頂債。
林風拄着那柄醜得能辟邪鎮宅的錘子,一步一挪,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秤砣上。丹田裏的鐵疙瘩隨着踉蹌的步伐左搖右晃,砸得他五髒六腑集體提交工傷報告,喉嚨裏那股子鐵鏽腥甜就沒散過。黑市的喧囂和嘲笑被甩在身後,此刻統治他腦海的,是那個如同魔咒般揮之不去的數字——七千八百九十三枚銅板!
這數字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他靈魂都佝僂了。什麼星辰砂,什麼糊紙兄的口糧,什麼西北錘王的豪情壯志……在“屋頂債”這座巍峨大山面前,都渺小得像一粒塵埃,還是被老板用算盤精準計算過價值的那種。
“萬象齋……” 看着不遠處那熟悉的、在夜色中更顯破敗的門臉,林風心情復雜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還是過期發黴、五味雜陳混在一起的那種。他砸穿過它的屋頂,現在又得回來給它打工還債,這算不算一種另類的“孽緣”?
吱呀——
推開那扇飽經風霜、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散架的木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陳舊木材、塵埃和某種難以言喻(極可能是老板身上那股子萬年寒潭般的清冷勁兒)的氣息撲面而來。鋪子裏死寂一片,只有櫃台後那盞昏黃的油燈,如同老板吝嗇的目光,幽幽地燃燒着,給這片破敗勉強續着光。
林風拖着沉重的身軀挪到櫃台邊,渾身散架般的劇痛和債務大山壓頂的疲憊讓他只想找個牆角蜷縮起來,用睡眠麻痹一下被現實反復蹂躪的神經。他正打算順着櫃台滑下去當個安靜的人形背景板——
電子腦洞突然詐屍,彈出高亮彈幕:
【警告!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來源:櫃台下方!】
【屬性分析:未知!強度:微弱!但存在致命吸引力!目標:糊紙兄(飢餓度99.99%)!】
【危險等級:低(對宿主),極高(對宿主錢包&老板忍耐度)】
林風一愣,鬼使神差地彎腰,朝櫃台底下那個常年不見光的陰暗角落看去。
那裏,靜靜地躺着兩樣東西。
一個,是他熟悉的、邊緣帶着幾個豁口的粗陶大碗。碗裏,堆着冒尖的、顆粒分明、散發着樸素谷物香氣的……白米飯!米飯頂上,還蓋着幾片油光發亮、切得薄厚均勻的……醬肉片!旁邊甚至還有一小撮綠油油的、一看就很水靈的……醃鹹菜!這配置,在這破地方簡直堪稱豪華!
另一個,則是一個巴掌大的、質地粗糙的小布袋。袋口敞開着,露出裏面一小撮閃爍着微弱星辰光芒的……星辰砂!雖然只有薄薄一層,少得可憐,但那純淨的星輝,在黑黢黢的櫃台底下,簡直比夜明珠還耀眼!
林風:“!!!”
他眼珠子差點脫眶而出,呼吸都停滯了。
飯?肉?菜?星辰砂?!
老板?留的?!
這比他在黑市表演“秤砣丹田碎頑石”結果把自己碎成了人形噴泉還讓他難以置信!老板不是應該拿着算盤在旁邊計算他噴了多少血能抵幾文錢嗎?
電子腦洞瘋狂刷屏:
【警告!檢測到超高濃度“老板の憐憫”!純度:0.0001%!極其稀有!】
【成分分析:白米飯(基礎能量供給,防止力工餓死),醬肉片(蛋白質&脂肪補充,疑似昨日剩菜邊角料再利用),醃鹹菜(電解質平衡,防腐劑可能超標),星辰砂(糊紙兄專用口糧,份量:塞牙縫級吊命)】
【動機推測:1. 防止力工餓死導致債務無法追償(99.99%) 2. 投資性飼養(觀察秤砣丹田潛力) 3. 老板今日心情指數異常波動(可能性:低於被流星砸中)】
【提示:速食!此等恩賜時效性極短!過期不候!可能觸發“浪費食物扣錢”條款!】
與此同時,腰間的糊紙兄仿佛被打了十針強心劑,原本微弱得幾乎熄滅的粉紫色光芒猛地一跳,隨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近乎貪婪的亮度!【飯!砂!餓!吸!吸!吸!】意念如同海嘯般沖擊着林風的大腦,帶着一種瀕死餓鬼看到滿漢全席的瘋狂。
林風看着那碗冒尖的飯和那撮微光閃閃的砂,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沾滿血污泥濘的手心(除了那枚孤零零、象征着他“首付”的銅板),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一種荒謬絕倫的感激瞬間涌上心頭。老板的“憐憫”,雖然充滿了資本家的冰冷算計和精打細算(星辰砂就給了那麼一丟丟!醬肉片看着也像邊角料!),但在此時此刻,在他被現實錘得七葷八素、渾身是傷、身負巨債、前途一片灰暗的時刻,這碗飯和這撮砂,就是黑暗深淵裏唯一的光!是社畜最後的晚餐!
“老板……講究人啊!”林風聲音嘶啞地喃喃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感激涕零還是槽多無口。強烈的求生欲(以及糊紙兄的奪命連環餓念)瞬間壓倒了一切!
他幾乎是撲過去,一把抓過那個粗陶大碗,也顧不上找筷子(估計也沒有),髒污的手直接抓起一把混合着醬肉片的白米飯,就往嘴裏猛塞!動作粗魯得如同餓了三天的鬣狗。
“唔…咳咳!”塞得太猛,差點當場表演“被老板的飯噎死”。他捶着胸口,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又抓起旁邊的醃鹹菜胡亂塞進嘴裏,鹹、酸、脆的口感混合着米飯的香甜和醬肉的油潤,瞬間在口腔裏爆炸!
香!真他娘的香!
這絕對是他穿越以來,吃過的最美味的一頓飯!什麼靈丹妙藥,什麼山珍海味,在此刻這碗樸實無華的“老板の憐憫套餐”面前,都是弟弟!
糊紙兄也徹底瘋了。林風剛把那個小布袋拿到手,它就迫不及待地探出紙片的一角,如同一個餓急眼的小型黑洞,“嗖”地一下,精準地覆蓋在那薄薄一層星辰砂上。
粉紫色的光芒驟然變得明亮而穩定,如同一個功率全開的小夜燈。一股微弱但精純的星辰能量,如同涓涓細流,順着紙片涌入糊紙兄體內。它傳遞出的意念瞬間從【餓餓餓餓餓餓】變成了滿足的、帶着小呼嚕聲的【吸溜…好吃…還要…】。
一人一紙,就在這昏暗寂靜、彌漫着舊賬本氣息的萬象齋櫃台底下,上演了一場風卷殘雲、毫無吃相的“還債前最後的晚餐”。林風吃得狼吞虎咽,糊紙兄吸得滋滋作響(雖然聲音極小),場面既狼狽又帶着一絲詭異的溫馨(?),空氣中彌漫着米飯香、醬肉香、鹹菜味和淡淡的星辰輝光。
當最後一粒米飯被舔幹淨(林風發誓他沒用舌頭,只是碗太幹淨了,手指刮的!),最後一縷星辰砂的微光被糊紙兄貪婪地吸走,一人一紙都滿足(或者說暫時活過來)地打了個無聲的飽嗝。
電子腦洞彈出結算:
【能量補充完畢!】
【宿主狀態:重傷+內傷+精神創傷(持續),飢餓度清零(暫時),對老板の憐憫套餐好感度+1(警惕性-1)】
【糊紙兄狀態:能量恢復至5%(僅夠維持基本待機及微弱意念傳輸),餓怒值清零(暫時),對星辰砂渴望度+1000%(盯——)】
【債務提醒:七千八百九十三枚銅板(屋頂)+ 一碗飯+一撮砂(利息待定)+ 精神損失費(老板の凝視)】
就在林風摸着總算有點貨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丹田位置),琢磨着是找個角落躺屍還是直接睡在地上時——
“咳。”
一聲極輕、極淡,仿佛只是清喉嚨的咳嗽聲,在寂靜得落針可聞的鋪子裏響起。
林風渾身一僵,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抬頭。
蘇硯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站在了櫃台後面,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袍子,手裏慢條斯理地擦拭着那塊帝品碎片,仿佛他從未離開過,或者一直就在那裏欣賞他的“晚餐秀”。他的目光,平靜無波地掃過空空如也、幹淨得能照出人影(如果光線夠的話)的粗陶碗,再掃過同樣空空如也、連點砂末都沒剩下的星辰砂布袋,最後精準地落在林風沾着飯粒和油光的嘴角,以及腰間心滿意足(雖然只有5%電量)、微微發着粉紫色光芒的糊紙兄上。
那眼神,依舊是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平靜無波,但林風感覺那平靜下面仿佛寫着“吃完了?賬記上了”。
林風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把手裏一直攥着的那枚孤零零、沾滿血污泥濘的銅板藏到了身後。完了!吃太快了!老板是不是覺得我太能吃了要加錢?還是覺得糊紙兄吸砂太狠要扣量?星辰砂那麼貴,那一小撮……
就在林風腦補着“飯錢+砂錢=債務雪上加霜”的恐怖場景時,蘇硯開口了,聲音平淡得像在念一份催款通知:
“飯,算員工福利。砂,”他頓了頓,目光在糊紙兄身上停留了半秒,仿佛在評估它的吸砂效率,“算預支口糧,從你工錢裏扣。”
林風:“……” 果然!資本家從不做虧本買賣!福利也是要算成本的!預支也是要還的!他感覺剛填飽的肚子又開始隱隱作痛(絕對是心理作用加債務壓力)!
蘇硯沒理會林風內心的哀嚎和那張寫滿“果然如此”的臉,繼續用他那毫無起伏的調子問道:“吃飽了?有力氣了?”
林風下意識地點頭,雖然渾身還是疼得厲害,像被一群鐵鬃豬踩過,但肚子有貨確實感覺精神了點,至少不像下一秒就要咽氣了。他剛想擠出個諂媚的笑容表示“老板英明,小的這就去擦地板掃廁所”,蘇硯的下半句話就把他釘在了原地:
“那便去修煉。”蘇硯抬了抬下巴,示意通往後院的那扇小破門,“後院空地,安靜。”
林風懵了:“修煉?現在?”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血污、破破爛爛堪比丐幫長老的衣服,感受着丹田裏那個沉甸甸的秤砣和全身骨頭散架般的疼痛,“老板,我這…工傷啊…骨頭可能都裂了…” 他試圖喚起老板僅存的人性(如果存在的話)。
蘇硯抬起眼皮,那古井般的目光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於“你腦子也被秤砣堵了?”的意味:“不修煉,如何引動秤砣之力?不動用秤砣之力,如何打靈獸?不打靈獸,哪來的獸皮獸肉抵債?靠你噴的血?”他瞥了一眼地上林風之前噴濺的、已經半幹涸的血跡,意思很明顯:你的血不值錢。
他每說一句,林風的心就往下沉一分。邏輯鏈清晰,目標明確——修煉是爲了更好地打工還債!老板的算盤珠子,隔着櫃台都崩到他臉上了!
“可是這秤砣…”林風苦着臉,指着自己肚子,試圖掙扎一下,“它跟個大爺似的,根本不聽使喚啊!”
“它在你丹田。”蘇硯言簡意賅,意思明確:你的問題,自己解決。他重新低下頭,專注地擦拭着帝品碎片,仿佛剛才只是下達了一條再尋常不過的工作指令,“練到能動用它一絲力量爲止。練不成,今晚睡後院柴房,明早債務利息加收一成。”
睡柴房?利息加收?!
電子腦洞瞬間彈出巨大血紅的【債務危機!強制修煉令!】彈幕:
【任務:馴服秤砣(地獄入門版)】
【目標:引導一絲秤砣之力流轉全身(成功率預估:1%,失敗率:99%來自疼痛暈厥)】
【獎勵:獲得“初級搬磚工”資格(可參與明日打靈獸還債項目),避免睡柴房+利息暴增】
【懲罰:柴房體驗卡(一夜,附帶蜘蛛網套餐),債務雪球(+10%利息),老板の失望凝視(精神穿透傷害)】
林風看着老板那副“你愛練不練,柴房和利息等着你”的冷淡模樣,再摸摸口袋裏那枚冰冷的、象征着巨大債務開端的銅板,一股悲憤混合着“債多不壓身,虱多不癢”的破罐破摔感油然而生。
“練!我練!”林風咬牙切齒,拄着醜錘子,一瘸一拐地走向通往後院的小門,背影悲壯如同奔赴刑場,“爲了不睡柴房!爲了不加利息!爲了早日還清那該死的屋頂債!秤砣兄!給點面子!咱倆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是一條債務鏈上的秤砣和錘子!榮辱與共啊兄dei!”
後院果然如其名,就是一塊光禿禿、坑窪不平的泥土地,牆角堆着些破爛木柴和雜物,唯一的“家具”大概就是牆角那口落滿灰塵、不知多少年沒用過、裏面可能還住着青蛙的破水缸。夜風吹過,帶着初秋的涼意和泥土的腥氣。
林風找了個相對平整(其實也就比月球表面好點)的地方,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劇痛,齜牙咧嘴地盤膝坐下,將那柄醜錘子鄭重其事地橫放在膝前。這玩意兒現在是他溝通秤砣的唯一希望,是他的生產工具兼債務償還器!
他深吸一口氣(動作再次牽動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眼前發黑),努力將意念沉入丹田。
丹田裏,那個黑沉沉的秤砣,如同一位坐鎮紫禁城的大爺,紋絲不動,散發着“生人勿近,熟人滾蛋”的高冷王霸之氣。林風用意念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它:“秤砣兄?砣哥?商量個事兒?借點力唄?一點點就行!你看,咱現在是命運共同體,我打工還債,你也有面子不是?等還清了債,我發達了,給你鍍金鑲鑽,再配個翡翠底座……”
任憑他意念說得口幹舌燥,好話說盡,從“共謀富貴”到“同生共死”,那秤砣大爺連個光都不閃一下,穩如泰山,沉如死狗。
林風怒了:“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行!硬的!今天不是你馴服我,就是我…被你再砸穿一次!”
他開始嚐試強行調動體內那點可憐的、剛剛恢復的靈力去推動、撬動、甚至撞擊那個秤砣!
“唔!”丹田處瞬間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仿佛他搬起了一塊巨石砸在了自己的內髒上!那秤砣紋絲不動,反而更沉了幾分,砸得他氣血翻涌,喉頭又是一甜,差點又是一口老血噴出來。
一次,兩次,三次……
林風像個不自量力的愚公,對着丹田裏的秤砣大山發起一次又一次徒勞的沖鋒。每一次嚐試都伴隨着劇烈的疼痛和更深沉的無力感,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破爛的衣衫,在冰冷的夜風裏帶來刺骨的寒意。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因爲劇痛和脫力而不停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電子腦洞在一旁實時播報,語氣帶着幸災樂禍:
【馴服進度:0.0001%… 0.00009%… 0.00005%…(持續下跌)】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下降!精神韌性瀕臨崩潰!】
【疼痛指數:爆表!建議:放棄治療,躺平等死,或呼叫老板急救(費用:未知天價,利息:超級加倍)】
就在林風感覺自己快要被疼痛和絕望徹底吞噬,意識模糊,眼前開始走馬燈(全是銅板和老板的算盤)之際——
“咚!”
一聲沉悶的聲響。是膝蓋上的醜錘子因爲他身體的劇烈顫抖,滑落下來,錘頭正好砸在他盤着的、已經麻木的腳面上。
“嘶!”腳面的疼痛讓林風一個激靈,渙散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那柄醜錘子上。錘頭連接處,那顆灰色的、毫不起眼的小石子,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林風猛地想起在黑市砸石頭時,似乎也是這錘子上的小石子亮了一下,才勉強從秤砣裏“擠”出了一絲力量?
一個大膽(或者說被逼急眼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流星,照亮了他混沌的意識。
他不再徒勞地去硬撼丹田裏那尊油鹽不進的大爺!轉而將意念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初戀情人般,纏繞上膝前的醜錘子,尤其是錘頭上那顆灰色的小石子。他試圖去感受它,去溝通它,去喚醒它,就像喚醒糊紙兄一樣。意念傳遞過去的信息充滿了諂媚和誘惑:
“錘子兄?石仔?幫幫忙?你看砣哥它太高冷,不理咱們!咱們才是一起扛過錘、碎過大石(雖然碎了的是我)的革命戰友啊!給點反應?一點點引力就行!等明天打了靈獸,換了銅板,老板一高興,說不定能賞點星辰砂渣渣,咱哥倆……聞聞?”
起初,毫無動靜。小石子如同死物。
就在林風絕望地以爲這只是自己的幻覺時,那顆灰色的小石子,極其極其輕微地,仿佛被微風吹過燭火般,搖曳了一下!一股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帶着點“勉強給你個面子”意味的引力,從石子上散發出來,若有若無地指向他的丹田!
有門!
林風精神猛地一振,如同溺水者抓住了稻草(雖然這稻草看起來也不太結實)。他強忍着劇痛,集中起全部殘存的意念,引導着那股微弱的引力,如同最細的蛛絲,小心翼翼地探向丹田裏的秤砣。
這一次,不再是硬撼,而是……勾引?或者叫“意念釣魚”?
當那縷意念絲線終於顫顫巍巍地觸碰到秤砣那堅不可摧、高冷無比的外殼瞬間——
嗡!
秤砣那萬古不化的外殼,似乎極其輕微地鬆動了一絲!一絲沉重、凝練、如同水銀般的力量,被那縷絲線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勾引”了出來!
雖然只有頭發絲那麼細的一縷,但這縷力量,不再像之前那樣狂暴反震,而是順着林風引導的意念絲線,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流出了丹田,沿着他破損得如同破漁網的經脈,開始極其緩慢地流轉!
所過之處,撕裂般的劇痛依舊存在,但這縷力量本身,卻帶着一種奇異的“重量感”,仿佛在強行用蠻力拓寬和加固他那些破爛的通道!每一次流轉都伴隨着鑽心的疼痛,但也帶來一絲絲微弱的、經脈被強行“撐開”的感覺。
“成了!”林風心中狂喜,差點心神失守讓那縷來之不易的力量失控。他趕緊穩住,如同走鋼絲般,小心翼翼地引導着這縷“秤砣之力”,讓它如同蝸牛爬行般,在體內極其緩慢地完成了一個微小的周天循環。
一個循環結束,林風感覺像是用砂紙磨完了全身骨頭,整個人虛脫得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汗如雨下,衣服徹底溼透貼在身上,冰冷刺骨。但丹田裏的秤砣,似乎……沒那麼“死沉”了?那縷被勾引出的力量雖然消散了,但他與錘子上那顆小石子的聯系,似乎清晰、穩固了一點點?
電子腦洞彈出新提示,帶着一絲絲驚訝:
【馴服進度:0.1%!】
【解鎖:秤砣之力(初級勾引術)!】
【效果:可極其微弱地引動秤砣之力流轉(效率:龜速),附帶被動效果:經脈加固(痛感MAX)】
【評價:恭喜宿主!你成功地從鐵公雞老板(指秤砣)身上拔下了一根毛!雖然過程慘烈得如同自虐,但邁出了還債路上堅實(且極其疼痛)的第一步!工具錘好感度+1!】
就在這時,後院那扇破門被推開一條縫。蘇硯清冷的聲音傳了進來,聽不出情緒,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能動用一絲了?”
林風累得連點頭的力氣都沒了,喉嚨裏只能發出一個氣若遊絲的“嗯…”。
“很好。”蘇硯的聲音毫無波瀾,“明日寅時三刻,後山入口集合。目標:‘鐵鬃山豬’、‘錦翎雉雞’、‘遁地岩鼠’。取其皮、羽、爪、牙、精肉。具體標準,明日路上告知。”
說完,門縫合攏,腳步聲遠去,留下一個冷酷無情的背影和一句充滿“老板の期望”的指令。
林風徹底癱倒在冰冷潮溼的泥地上,像一灘爛泥,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他望着黑漆漆的、連顆星星都吝嗇露臉的夜空,手裏還緊緊攥着那枚沾滿血污泥濘、象征着他“首付”的銅板。
修煉是爲了打靈獸。
打靈獸是爲了抵債。
抵債是爲了還那該死的屋頂錢。
他的人生目標,從未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如此……充滿“老板の關懷”(物理層面)。
“鐵鬃山豬…錦翎雉雞…遁地岩鼠…”林風喃喃着這些陌生的名字,感受着丹田裏那個似乎因爲被“勾引”過一次而顯得不那麼安分的秤砣,再看看膝前那柄醜錘子上微微發熱的灰色小石子。
“行吧…”他認命地閉上眼,嘴角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帶着點狠勁兒的弧度,“豬兄、雞兄、鼠兄,對不住了。爲了我的屋頂,爲了老板的賬本,爲了糊紙兄的下一頓砂…明天,咱森林勞務市場見!”
“哦,死的那個必須是你們。”他在心裏默默補充,攥緊了那枚冰冷的銅板。還債之路,始於明日寅時三刻的後山獵殺。他仿佛已經聽到了靈獸們的哀嚎…以及老板的算盤聲。